第1章

大楚,天啟二十年。

三月初八,當朝太子慕子祺大婚,迎娶的是蘇州知府伊錚的嫡女。這日的京城處處張燈結彩,一片喜慶之色。從北城門到太子所住朝華宮這一段路是迎親隊伍的必經之路,禮部一早便派了個管事太監領著一群小太監沿路驅逐閑人,支立圍幕,設置布防。

太子大婚,舉國同慶,京城百姓雖礙於布防不能湊近了一睹太子殿下的容顏,但城裏連著三日暫停宵禁,街頭巷尾,人來人去,滿是一派熱鬧祥和之氣。

及至酉時,太陽漸漸偏西,漫天的晚霞隨著陣陣微風慢慢消散,朦朧的夜色悄然而至。

北城門外依稀傳來了陣陣鑼鼓聲,不時,隻見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穿過城門,沿著永安街直往皇城的方向走。

迎親隊伍前有身著喜服的宮女載舞開道,後有喇叭嗩呐,銅鑼鈸鼓,吹吹打打,一聲高過一聲。太子慕子祺身穿赤金緙絲雲龍紋吉服,烏發束金冠,腰勒白玉帶,身騎一匹高頭白馬,行在隊伍中,如玉雕的俊秀麵龐上,一雙劍眉微微蹙著,沉黑深邃的眼眸裏,不辨悲喜之色。

慕子祺身後跟著一頂八抬花轎,其中坐的便是蘇州知府伊錚嫡長女伊嫣。

朝華宮位於皇城東側,紅牆金瓦,坐北朝南,正門門楣上掛一塊赤金鑲邊、純黑為底的匾額,上書天啟帝親題的三個大字“朝華宮”。

迎親隊伍由正門入朝華宮,慕子祺騎著馬行在隊伍前方,先兩頂花轎進到宮內。一直隨行在側的太監福全快步上前想扶慕子祺下馬,慕子祺卻已先他一步一個翻身從馬上下來。

慕子祺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最後停格宮內的那頂花轎上,深邃的眼眸深處閃動著點點星火般溫暖的光亮。

伊嫣坐在花轎裏麵正無聊的低著頭擺弄自己衣袖上紛繁精美的花紋,忽聽轎外有人高喝了一聲,“吉時到,請新娘下轎!”

伊嫣慌忙放開了手裏把玩的衣袖,端端坐好。不過一會兒,喜娘掀開了轎簾,伸手將伊嫣攙扶出了花轎。

一路邁火盆、跨馬鞍,伊嫣由喜娘攙扶著踩著大紅的地毯進了朝陽宮正殿朝陽殿,在讚禮一聲“跪”,又一聲“起”的唱和聲中,暈頭轉向的行完拜堂禮,又被喜娘攙著進了洞房。

伊嫣坐到床邊,雖頭上蓋著喜帕瞧不見四周的狀況,但她知道太子此時就坐在她身邊,隻要她稍稍斜過眼看,就能瞧見太子吉服的一角。

“請殿下拿起喜稱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喜娘向前走了兩步,將手裏盛著喜稱的木案奉到慕子祺麵前。

慕子祺伸手拿起喜稱,緩緩將蓋在伊嫣頭上的喜帕挑起來,露出喜帕下一張美豔惑人的芙蓉麵。

伊嫣生的膚白賽雪,烏發如雲,遠山眉,胡杏眼,瓊鼻,櫻唇,本就極豔極美,平日即使不刻意裝扮,也美如畫中仙一般。更何況今日她嫁入東宮,身上穿著一襲大紅色吉服,頭戴赤金鳳冠,麵上描畫了精致的妝容,此時略帶一絲嬌羞之態,微垂著頭端坐在床邊,任誰看上一眼,也休想再移開視線。

慕子祺自從挑開了喜帕後,便一直目不轉睛的瞧著伊嫣,一雙點漆黑眸裏,緩緩漾起如水般的溫柔。

候在一邊的喜娘端著合巹酒走上前,笑著又道:“請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共飲合巹酒,從此長長久久。”

喜娘半蹲著身子,頭微垂,雙手將將木案高高舉起。伊嫣才想伸手去端,慕子祺已經在她之前將合巹酒端起,請送到她手中。

伊嫣微微眨了眨眼,如琥珀般晶瑩剔透的眼珠兒緩緩一動,不由瞥了慕子祺一眼,將慕子祺端著合巹酒凝目望著她,她慌亂的垂下眼瞼,低頭去飲手中的酒,慕子祺亦低頭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