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下,夕陽斜映,屋中人的呼吸聲第一次那麼的沉重。
“小沅。”第十三遍,這是他第十三便這麼叫他,“你願意和我一起死嗎?”
一瞬間,藤蔓呼嘯的瘋長,刺入二人的皮肉,穿皮入骨,將兩個人貫穿到了一起。其實憑借宮自得的本領,他完全可以再做反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就在今天下午,他忽然發現自己早已經疲憊不堪,胸腔之中的某物早已被腐蝕的千瘡百孔。
他沒有能力活下去了,就讓這荒誕的故事結束吧。
“…”四目相對,他所想要表達的,無法表達又不敢表達的東西全部入了江沅的眸中。他雖然不能接受,但也都會意。
江沅的嘴角上挑,是一個微笑的弧度。他同意了,反正都是死,有個伴豈不是更好?
服下安眠藥之後,江沅最後一次依偎在宮自得的懷。隔著數層的衣服,他聽到那顆心砰砰的跳動的聲音。
“如果…”宮自得沉穩的聲線第一次帶著哽咽,在他耳畔緩緩響起,“我不是宮自得,你也不是這個江沅,那我們有沒有可能?”
江沅依舊帶著笑,在他懷中搖搖頭。
“如果,我早一點遇到你,你會不會真的愛上我?”
依舊是搖頭。
“下輩子,我們會再遇見一次嘛?”
懷中人沒了回應,似乎已經進入了最終的夢境。
“會嗎?”
淚水劃過時間的起始,落入塵埃。
“會的,會的…”
房間的門被警察撞開時,屋裏剩下的隻有一個含淚囈語的毒梟,和一個帶著微笑入睡的少年。
純白色的夢中,依舊在那荒野一般的小鎮裏。無名少年雙手抱膝,坐在村口最古老的一棵槐樹下望著遠方的夕陽。
遠處有一個身影漸行漸遠,無名少年似乎受到了一種指引,站起來了。就在這時,荒野上的風換了一個方向吹,風中卷席著八月的桂香和遠方暖軟的催眠曲。一步一步,遠方的來客跨過荒蕪的土地,邁過龜裂的河床。他足尖踏過的地方,生出了最動人的花朵,長出了最稚嫩的青草…
終於,他來到無名少年麵前站定,仰起臉,讓彼此的目光交彙。一瞬間,江河水逆,山石破碎,沉入地平線下的太陽重新升起,世間萬物春光乍現。
“嘿。”
望著來者伸出的手,無名少年沒有一絲遲疑便將他緊緊攥住。
在這個世界中,沒有人是所謂的雄鷹,也沒有那所謂的老鼠;沒有車水馬龍的好日子,也沒有陰險肮髒的臭水溝。無所欲無所求,無所尊無所卑,唯有他和他,攜手走向天的盡頭。
——
當侃蓁穿過警戒線,來到那張已經冰涼的床前,試探著那已經僵硬的手腕,沒有絲毫生命的氣息。
他望著那個殺害了周其琛的男人,一時間控製不了心頭的怒焰,揚手便給了他的屍體一個耳光。洛簌年穿過了人群,生生的將她第二次揚起的手拽了下來。
“別這樣。”她的眸子中滿是水光,但仍在努力強忍著,“已經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