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叢生的孤兒院,滿是鐵鏽的欄杆和幾乎快要斷掉的秋千。一睜眼便是慘白的天花板,一閉眼便是滿耳荒涼的風聲。
雨天,潮濕的空氣惹得牆麵生出零星暗綠色的青苔,屋頂還會漏水,滴滴答答的伴著兒時的每一個雨夜。但若是太陽天,那便每日太陽太過慘烈,曬得葉子都泛黃,院裏的老貓躲在陰影中懶得挪動一步。
這時的他還沒有名字,一出生父母便去世,他就被送到了縣城唯一一家半死不活的孤兒院中。他是個沉默寡言的孩子,平時最喜歡獨自一個人坐在孤兒院的台階上發呆。此刻的他尚不知曉世界上何為陰謀、何為狡詐,但卻早早的在這夾縫中苟且偷生,吸收著生命的荒涼。
直到九歲那年,一輛豪華的汽車開進了這所小小的縣城。縣城裏所有的人都跑出來圍觀,婦女抱著嬰兒嘰嘰喳喳的議論,男人們扛著勞動工具怯怯的湊近,連坐在屋簷下乘涼的老者都伸長了脖子,默默地朝那裏張望。
豪車徑直的開往了孤兒院,揚起了一路飛揚的黃土。
他從小窗中看到了這一切,心裏雖然好奇,但他並沒有做出什麼反應,隻是起身將窗戶打開,好聽到外麵更多喧鬧的聲音。
車停在了小院當中,車門打開,幾名身著黑衣的男子率先下車。他們圍在車門口,用畢恭畢敬的姿勢再次拉開了車門,將一名男人攙扶了下來。
那男人下車的一瞬間,閣樓上的他便睜大了眼睛。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好看到形容不出來的人。他還在讀小學,僅有的詞彙量配不上這個男人非凡氣質的一星半點。但就算多年之後,他再次回憶起初見宮醒時的場景,竟依然想不出辭藻為之形容。
孤兒院的院長聞訊趕來,這種場麵她也是第一次見,站在自家院子裏到顯得局促不安,隻是趕忙將貴客向辦公室引。
然而就在這時,被黑衣保鏢重重包圍的男人忽然抬了下頭,看到了閣樓上也正在看向自己的他。目光接觸的一瞬間,他的小肩膀微微一顫,但很快便恢複到了鎮定。因為在這個男人銳利的目光中,他竟然窺視到了幾分的柔情。
就像是他曾去過的荒野,赤著腳會感受到麥梗刺入腳心的痛癢,但又能接觸到最為溫潤的土地。
這短短十秒的對視,改變了他的一生。
“那個小孩,叫什麼名字?”男人停住了腳步,側目同院長詢問道。
“他沒有名字的!”院長趕忙湊過來同他介紹,“他平時不愛說話,我們有事叫他的時候都叫他喂。他今年九歲了,是一出生就被送到我們院……”
然而男人並沒有耐心的聽完院長的介紹,而是甩下了眾人,直接拐入了樓裏。
門外走廊上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年幼的他並不知道門外的人是即將將他拉入地獄魔鬼還是可以帶給他榮華的天使。他隻是微微回身,雙手依然扒在窗框上。
下一秒,門被打開了。細小的灰塵在陽光下飛揚,那張精致的臉頰被陽光裝點的更加溫潤,近在咫尺。
“嘿!”宮醒衝他打了個招呼,然後便隨意的走到了他的身邊,靠著他坐在了地板上。
“你叫什麼名字?”他親自問他。
“我沒有名字。”果然得到了和院長一樣的回答。
“那你多大了?”宮醒將雙腿並攏,雙手托腮,問話的聲音如此溫柔,嘴角隱隱露出了可愛的虎牙。
“…九歲。”他沒想到這個人竟是這般的溫柔,忽然間有了幾分的羞澀。
“上過學嗎?”
“七歲上的小學,現在三年級了。”
“喜歡讀書嗎?”
“還行。”他想了想回答道。
宮醒將雙手放到身後,目光越過窗外飛向遠方。遠方是荒涼的野地,有最烈的北風呼嘯而過。
“那你想不想要,過得好一些?”宮醒輕聲的詢問著身邊這個孩子。
“過得好?”年幼的他不能理解,“什麼算是過得好?”
宮醒沉默了一會,回答道,“就是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想去哪裏就能去哪裏。每天一覺醒來麵對的都不再是荒蕪的原野,而是車水馬龍的街道。晚上是燈紅酒綠,從來都不會寂寞。”
宮醒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是朦朧的一片。似乎他所描繪的景象此刻都浮現於他的麵前。年幼的孩子聽不懂他話中的深意,但卻覺得能吃上好吃的的生活就是好生活,於是他點了點頭。
“做我的兒子,你就能得到這些。”見他點頭,宮醒整個人麵向他,一隻手將他耳邊髒亂的碎發撫到耳後。眼中是滿滿的都是他的倒影,他也看到了宮醒眼中一臉吃驚的自己,漸漸地被溫柔的煙波化開。
他再次點了點頭,他受不住這個男人眼中的誘惑,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