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本子(一)
百憂國的國君,在還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小王爺時,喜愛走街串巷,往人堆裏紮。
酒樓茶肆,戲院妓院,哪裏是非多,就往哪裏去。
一年前被一幫老臣推上龍椅,黃袍加身後,也愛時不時換個便裝,出宮來這熙熙攘攘的鬧市裏找個新鮮。
熟悉國主的人都知道,他是在找人,一個瘦弱的說書人。
傳說當年的小王爺往三教九流的地方跑的不亦樂乎,為的就是聽個說書。
想想也是,什麼珍饈美味自己府上沒有,他皇叔的禦膳房裏也有他的那一口。什麼傾國傾城沒見過,就去自己皇叔的後宮走一遭,保準你知道什麼叫花開百樣紅。
小王爺喜歡聽說書,王府裏沒有,皇宮裏也沒有。
說書的人很多,說的故事很多。一杯茶,一塊堂木,一把折扇,就是一個故事。
後來的後來,小王爺遇到一個專愛講悲情故事的書生,再也沒有流竄到別的攤位。
這一聽就是半年。
一年後,小王爺不再是小王爺,那個說書人也從此銷聲匿跡。一段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佳話就草草的收了場。
這場佳話的後遺症是,無憂國的說書人一夜之間,如雨後春筍的萌芽瘋長。
街上流傳著一句話,女子要想富,後宮梧桐樹。男子要前途,抓緊學說書。
苦讀十年寒窗,不及被微服的皇上輕手一抬來的更富貴更迅猛。
芳華居的老先生,是無憂國現今資格最老的說書人。
半頭白發被一頂小八角氈帽遮的幾乎看不見,要不是下巴上那一小撮特意編過的小胡子,看著他那龍馬精神的樣子,沒人想得到,他已經年過半百。
老先生姓劉,眾人都客氣的稱呼一聲劉先生。
芳華居,古樸大方的三個字,撐起了無憂國最大的妓院。
每每老先生在二樓特意搭出來的小台子上開說,地下那些猴急的登徒子,都得咬牙忍著身上心裏的雙重YU火,將懷中的美人一摟再摟,安靜的聽老先生說完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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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豔陽天,三月的春風悠悠的吹過門口的一串糖葫蘆似的紅燈籠,輕輕搖曳在半空,甩動著柔和的弧線。
芳華居的白天一向客流不多,隻有寥寥幾人正兒八經坐在一樓的四方桌上,聽老先生的故事。
最偏遠的一張小桌上,一襲青衣的公子哥翹著二郎腿,不時的抖索幾下,搖頭晃腦的追隨著老先生的情節。聽到激動之處,更是一把扔掉手中攥著的一把葵花籽,拍拍掌大叫一聲“好!”
旁邊的坐著的白衣公子就顯得嚴肅很多。眼睛一抬不抬的低著頭,看著桌上的青瓷茶杯發呆。臉上沒有任何的神情,好似與這些紛紛擾擾的眾人不在一間屋子裏,不喜不悲。
青衣公子吐出最後一個瓜子皮,撣撣胸口落下的碎末,抓起白衣公子一直盯著的茶杯,仰頭一股腦喝下,扔下幾個碎銀子,揚長而去。
身後是隨即起身跟出去的白衣公子。
芳華居的老鴇自是喜滋滋的將那有些分量的銀子一應收入袖中。看一眼那兩位公子離去的背影,嘴角似是嘲弄的上揚,小聲的啐一句,“每次來都聽說書,連個姑娘的小手都不摸,想來該不會是兩個廢物吧。”
樓台上的劉老先生趁著大家全神貫注的聽書時,猛然拍響堂木,“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一席人咂咂嘴,猶在回味方才講得故事中不能自拔。
喝口茶,舒口氣,各自摟著自己的鶯鶯燕燕,奔向早已準備好的小單間,共赴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