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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唐昀

仲夏時節常是悶雷滾滾,一團團的黑雲都往這邊壓過來,不留神就大雨將至。官道旁前一刻還在吆喝著賣茶賣酒的小二手腳麻利地鑽回茅草搭的棚子裏,客人趕路的都跑回了馬車繼續趕路,步行的就稍微往裏挪挪站在了草棚底下。

他手中一塊發黑的棉帕子隨手搭在了酒壇子上,擼起袖子把桌子板凳一樣一樣地往裏搬。

下雨前先起了一場霧,官道兩邊林子裏的景致都看不真切,小二哼著小曲兒正搬著桌子,抬頭便從迷霧蒙蒙中隱約看見林子裏站了一個人。

他看那人站在林中動也不動,一陣風從那人站的方向掃過來,他看得太仔細認真,不小心讓被風卷起的塵土迷花了眼。等他揉揉眼睛,麵前的霧也散開一點的時候,那人拂了肩上半片殘葉,腳下生風雨不沾衣的就回到了轎椅上。

小二還是低頭搬他的桌子,擦他的凳子。

沒等他把茶錢收完,原本在雨棚下站著的幾人驚呼著退到一壇一壇的女兒紅麵前,他便停下手裏的動作循著他們的目光向後看。

他沒太注意,也看不清,被飛來的一片葉子擦著臉頰過去,立時眼旁火辣辣的疼。他抬手一摸,滿手的血。

周圍的人作鳥獸散驚叫著逃開,小二看見迷霧中那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晰,手裏像是提著一個人,穩穩當當的朝自己走過來。

他這才感到害怕,不知道那人是死了還是活著,隻憑本能往後退著,哆哆嗦嗦跌坐在地上,又手腳並用爬起來想要逃命。

*

唐昀今天心情不好。

手裏的扇子打著旋飛出去,回到手中時扇麵上染了血,他運轉內力將那沾血的扇麵碎在手心,捏著一把玉竹扇骨,歎息著將剛剛扔出去癱坐樹下奄奄一息的人最後一口氣釘在了樹下。

方才在這茶棚喝盞茶的功夫又聽到有人議論那個人,他決定回附近閣子裏好生睡一覺,喝點小酒再看看美人,把那名字從耳邊徹底抹了去。

回去的路程本也不遠,不料剛出發就遇到幾個不知死活的雜碎跑來讓他把這樣交出來那樣給出去,他心情實在是不悅到極點,掀了轎椅的紗帳一掌就打了出去,將那人重重地推到前方的樹幹上,幾隻鳥撲騰翅膀驚飛了。

一杯茶的功夫地上便橫七豎八躺了十來個人,周遭的樹葉被他掌風和扇子削得亂七八糟,那腥甜的血腥味從泥土裏騰起來,慢慢向四方蔓延。

看著驚散的人群和滿地還在抽搐將成屍體的人,他心情莫名的好了許多,低頭仔細檢查了麵前和衣擺,發現沒有血跡這才又從官道中間輕功掠回林中,斜躺在了轎椅裏。

兩個少女此時跪坐在腳踏兩邊,林間有風卷起轎椅周圍的薄紗輕打在她們臉上,方才便要落下來的雨拖到現在才慢慢悠悠將樹葉打得啪嗒作響。

她們頷首握著手裏的扇子,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受影響,雨點斜斜飄進來,不一會兒將她們額邊的發絲也潤濕。

尖叫聲停了,呻^吟聲也停了,六人抬著的轎椅飛離了官道,一切又歸於平靜——小二的耳邊隻剩雨聲。他臉上的血被風吹得橫流,卻還坐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嗡嗡的耳鳴消失後,旁邊人的議論他聽見了。除了雨聲他光聽見了唐昀的名字,隻是這兩個字,他便覺得自己這條命是撿回來的了。

唐昀身邊跟了個女子,平日裏幫他端茶送水收拾收拾衣服照顧起居,或者自己嫌髒不想動手的時候偶爾也幫自己動動手,話不多性子沉穩,此時輕功跟在轎椅邊。見他看上去心情好多了,便溫聲出言問:“閣主,扇子描什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