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一揮,徑直往一邊的帳後隱去。
她望一眼窗外幽黑天幕上燦爛如銀的碎星,這些碎星的熠熠落進她的眸底,卻始終敵不過玄憶眸底夭華。
“皇帝,你來了。”她沒有如常地喚他“孫兒”,一句“皇帝”是她自那日訓誡他後的稱喚。
“朕聽聞皇祖母暈厥,心下焦慮,不知皇祖母現在可好些了?”玄憶的鼻端聞到一股淡極幽極的清蓮香,這抹香,在濃鬱的蘭香掩蓋中,依舊讓他不能忽視。
他輕輕籲出一口氣,果然這件事,並非是想象中的簡單。
“比適才好些了,但,終究是人老了,愈漸地不中用。”太皇太後淡淡地說出這句話,“今日,在合歡殿, 用了貴妃特製的合歡糕,回宮便再用不下其他,心口堵著,未曾想,方才,吐出一口淤血。”
這句話,看似漫不經心,玄憶明白這份漫不經心的重量。
合歡糕,雖是貴妃所製,卻是在合歡殿所用,他的嫿嫿亦在場。
適才進殿前,他先傳了太皇太後的專職禦醫問過太皇太後的情形,禦醫的言語搪塞,就讓他隱隱清楚,太皇太後今日之舉的計較。
翻手為雨,覆手為雲,不過是太皇太後一語發落間。
“皇帝,不是哀家逼你,可事情到了今日的地步,這其中的深淺,相信皇帝比哀家更為明白。”太皇太後直截了當地說出這句話,並未繞過多的彎。
“皇祖母真要逼朕麼?”
玄憶的聲音裏透著沉痛,越是明白太皇太後所要的是什麼,他越沒有辦法遏製這種沉痛。
“皇帝,你為了一個女人,一再失語,你讓皇祖母該怎樣說你?又怎樣為你才好呢?”
太皇太後的手重重地叩在床榻邊酸枝木鑲嵌的冰盆上,那些冰塊的冷意灼進手心,她知道,自己必須要堅硬,否則今日所做的一切就都白廢了。
“她是朕唯一的所愛。即便朕為了她再荒誕,朕也不會改。”
“旁人犯糊塗不要緊,但, 周朝的基業,容不得皇帝有半點的糊塗!”太皇太後冷聲道,“若皇帝還執迷不悟, 那麼,今日哀家身中的毒,就是皇貴妃為嫁禍貴妃所下的毒!這—— ”她頓了一頓,語音轉厲,“也算是皇祖母替皇帝了解這樁荒誕的心事 !”
一語甫出,是長久的寂靜,在這長久的寂靜之後,玄憶慢慢地開口,聲音卻是飄忽的,仿佛隔著遙遠的空曠說出這句話,人在跟前,話語似在天邊。
“皇祖母無非是要朕冊蓮妃為後,何必如此大費周折呢?”
太皇太後的目光向他望去他的眸底,僅有痛楚,無奈編織出一道澀苦的眼神,心底驟然一動,曾幾何時,她也在對鏡理妝時,看到自己的眼底,是這樣的神色。
是什麼時候呢?
是在知曉,那女子即便進了宮仍是讓攝政王放不下之時,而彼時的她,恰被第一次翻牌的那晚吧。
所以,她能體味玄憶的心情
愛著一個人,卻不得不去做一些與這份愛相違背的事。
但,這份體味,並不能讓她在此刻有絲毫的妥協退讓。
“皇帝明白就好。冊蓮妃為後 ,一並,把冊皇貴妃的禮也辦了罷。”
“不,冊皇貴妃之禮不必再辦。”玄憶斷然地拒絕道。
他的嫿嫿,怎會要這冊封大禮呢?
她所要的,僅是大婚之禮 而並非這冊妃的虛禮。
他,也不願用這冊妃之禮讓她跪於任何人的跟前。
哪怕是他,他都不要她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