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他不來,她,還在啟程赴鎬京的那日,一直等在渡口。
那一日,終是他負了她。
這一生,終是他負了她!
當她絕然離開,他才發現,心底最珍貴的地方,早就駐進她的身影。
假使,她彼時用這枚珠花要他帶她走,不管如何,他會去渡口帶她走。
可,她卻沒有用。
隻是,沒有回頭地,走上那條看似光耀萬丈,實際,再無退路的去程。
甫入宮,她甚得隆寵,被冊以宸妃之尊。
宸,這個妃號,確實是極配她的。
她的眸子,如星辰般的熠熠華彩。不論過去多少年,在每個漆黑沒有星辰的夜晚,她的眸子,始終點燃他心頭的那一處明亮。
可,這處明亮,如今,隻能在他的記憶裏映現。
最後一次在繁逝宮見到她時,她依舊沒有拿出這枚珠花,僅僅,指著髻間的琉璃簪,問他,是她戴著好看,還是那名叫林嫿的女子,戴著好看。
原來她計較的,竟是這個。
當年她向他要琉璃簪時,他沒有予她。
其實琉璃簪固然金貴,又怎比得過她對他的重要呢?
但,這簪是隸屬主上棋局的東西,他不希望她和主上的局有任何的關聯。
可,她的身份是東郡郡主,所以,無論怎樣,她並不能逃離命運的安排
她的哥哥東安候看到周朝舉兵征伐南越時,立刻選擇,把自己的親妹妹隨貢品一並送進宮內,以求得周朝的信任。
當然這也是主上樂意看到,並且默允的。
東郡是他培植精兵的一處地點。所以,對於東郡來說,最重要的一條準則,就是不能讓周朝起疑。
雖然東郡與北郡本該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畢竟昔日是北溟滅了東歧,可如今的東安候不過是當年東歧的王族庶支,是依仗主上的兵力和謀略,才在短短的數年內,頂替了原來的王族近支一係,成為統管東郡的候爺。
這層關係,最終,讓東安候唯主公之命是從,也劃下他和她的休止符。
他沒有說她比林嫿美。
他隻淡淡地問起,這枚珠花,希冀著,她能拿出珠花,告訴他,她想離開這冷宮。
可,她沒有,她還是沒有拿出這枚珠花。
那一晚,是除夕,破落的軒窗外,滿是除夕夜綻放的焰火,但,這抹煙火再映不進她的明眸裏,她的眼睛望著他,裏麵滿滿的都是關於深濃的失望。
現在回想起來,那不過是陰差陽錯的失望。
他和她都缺乏勇氣,所以,在等待對方給予自己勇氣時,造成一切的無法挽回。
他不記得是怎樣離開冷宮,僅記得,回到驛館內,他望著窗外暗沉到沒有一絲月華星光的夜空,心底,有一瓣遺落在了某處,再尋不回。
她很美,她在他的心底,永遠比任何人都美。
他把琉璃簪贈予林嫿,不過是為了玄景的囑托。
隻是,他無法向她解釋,知道得越多,對於處在冷宮中的她,越發不利。
東安候起兵那時開始,注定,玉碎瓦不全犧牲的,就是她。
而他,清楚地知道整個計劃,卻絲毫護不得她周全。
這是他的無奈吧。
但,在冷宮時,隻要她拿出珠花,他一定會帶她離開冷宮。
可,她或許在歲月的蹉跎中,早已忘記,當初,他送她珠花時所說的話。
這是愛麼,他不知道,一直以來,他也從來不願意承認,他會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