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衝來時,瞬間被吞滅。

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才發現櫻樹的枝椏子勉強能承受他們倆人的重量,得益於,緋顏的身子真的很輕,這點,果真還算是個優點吧。玄景拂過這個念頭,方把心裏的擔憂稍稍緩解些。

其實眼前的形式,是容不得絲毫樂觀的。

他不是沒有擔憂過雲堤經這數月幾乎連綿不斷的雨水洗禮,是否能承受湖水的倒灌。但,因著前幾日,雨勢有所緩解,她又不準他再在身邊出現,他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危險的征兆。

為了壓抑自己不去看她的念頭他在這三月間,第一次,不再踏足雲堤,每日隻在冥霄書房後的暗室中,關注著周朝一舉一動。

而在候府,除了晚上,他幾乎是不能出來的,源於,他的身份必須要做到保密,在此時才算萬無一失。

昨日,雨勢驟然磅礴,及至今日早上,更是到了難以控製的地步,所以,他才涉險,從湖邊的一處密徑劃船上堤,未料到,事態的轉變之快,實是超過他的預料。

這株櫻樹能撐到幾時,他不知道,僅知道,若是他獨自一人,要逃出生天並不難,但身邊的這個女子呢?

此時的她,縱然鎮靜地連一絲顫唞都沒有,可,他知道,她是不諳水性的,麵對這樣的湖水倒灌,驚濤駭浪,他沒有信心,可以護得她的周全。

“你先走。”

她說出這三個字,沒有一絲的感情。她親眼看到霜兒被吞噬在這水裏,轉瞬再不見蹤影,生命,原來,真的,不過如此脆弱。

“我不會離開你! ”他斷然拒絕。

“那就是一起死。真蠢。”她說話極其簡練,沒有拖泥帶水,簡練中,透著不屑。

“死,有你陪著,亦是值得。”

說出這句話,他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若能有她在側,其實,死,真的沒有那麼可怕。

“可,我不想死。”她冷笑著睨向他,“但,若這麼下去,我一定會陪著你死。”

陪著他死?

這句話,讓他覺得,哪怕今日她說出再無情的話,他對她,都不會有一絲的慍意,反覺得,她的本質裏,小女子心性仍是有的。

他伸出手,不由地她掙紮,把她緊緊的攬進懷裏,她的身子,真冷啊,他的手心縱然同樣冰冷,可此時,他身上的溫暖,應該能傳遞給她罷。

“那就陪著我死。”

他不會離開他,離開書房前,他給冥霄留下過一張紙,這幾日,雖冥霄為著城中的汛期的事務操心不少,但,這張紙,他該很快就會看到。並且,雲堤應該有冥霄部下的暗哨,這些暗哨不可能視眼前的危急情況於不顧。

所以,隻要能撐到得到救援的那刻,他們便不會死。

她用力把他的手臂一推,語音冷漠:

“你自去死你的,休拖著我。”

她,還是在意他的,不願拖累他的求生。

這麼想時,玄景的唇邊,漾起一抹笑意,在這樣的情形下,他竟還能這般,笑,僅是因為,身邊,有著她吧。

四麵,水愈湧愈急,儼然汪洋一片,殿內的一些物什從水裏浮著淌出來,皆是些綾羅綃綢,她下意識地手撫住袖籠,指尖觸到那裏的一個冰冷的物什,還好,還在。

心,瞬間收緊複鬆開,皆落在玄景的眼中,此時此刻,她在意,仍是那枚合歡簪子。

他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複如初,可,手,終是握緊成拳,有些許的咯咯之聲作起。

雨漸大,水勢漸猛,他看到她的身子,被淋得有些瑟瑟發抖,這樣下去,她非受涼不可不由憶起,懸崖下,曾經,他們的取暖,現在,雖然再不能用體溫相取,可,總有其他的法子,他迅速地解開他外麵的袍子,這一舉動,終於讓她的眸華再次望向他,這一望間,他已把袍子兜開,罩於她的頭頂,縱使他的袍子也被水濡濕,卻還是能替她遮去些許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