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公子,她瞬間明白了一切——元臻臻,不,應該說景臻,大概是遇到流寇後僥倖逃脫了,之後被青澄他們所救,才會走到今天的境地。而官府抓不到人,生怕回去被責罰,便上報了死亡。

她果然是景裕的女兒!她就知道,她長得那麼像那個惡人,還和同知夫人景氏來往密切,怎麼可能乾淨!

佞臣之女,怎麼不和她爹一塊兒去死呢?怎麼不被流寇先姦後殺了呢?她家公子活在眼盲的痛苦中,她景臻憑什麼能逍遙快活?!

還想和公子在一起?!她做夢!

氣恨的毒液在心底裡蜿蜒瀰漫,秋鹿滿心憤懣,隻想快點把這個消息告訴公子,同時把那個女人趕出去!

然而回去的路上,她又冷靜下來,想到些別的:如果現在就和景臻攤牌,無非是逼她離開,那麼她隻能去投靠趙同知夫妻。而趙同知為了永遠掩埋景臻逃亡的秘密,極有可能將自己這個唯一的知情人滅口,那樣她就得不償失了。

若是她報官,隻怕官府並不會理會,之前已經上報朝廷說景臻被殺了,如今再冒出一個景臻,豈不是自己打臉麼,何況還有趙同知在裡麵周旋,隻怕這條路也走不通。

而她是絕不會讓景臻這麼快活地苟活著的,公子遭過哪些罪,她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秋鹿動不了同知夫人,難道還動不了景臻這樣一個弱女子麼!

打定了主意,回到梵天寺後,秋鹿第一件事就是去寺裡找青澄。

天色已近黃昏,就快要做晚課了。秋鹿見青澄從廂房裡出來,臉上微微含笑,便知他今日定是又得了那女人什麼好吃的。

見左右無人,她上前低聲道:「公子。」

青澄腳步一頓,秋鹿平時見他都是叫法號的,「公子」這個稱呼,太鄭重也太回憶了,是什麼事,讓她重新撿起了這個稱謂?

他麵色變得有些凝重,側了側臉:「秋姨?」

秋鹿臂彎裡挎著一個裝點心的竹籃,她假裝和青澄閒聊,把他領到一處角落裡,穩了穩心神才開口:「公子,景裕死了。」

青澄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秋鹿:「……死了?怎麼死的?」

秋鹿冷笑:「貪贓枉法,被狗皇帝斬了。」

青澄攥緊雙拳,眼眶微紅,心緒起伏得厲害。他以為他這輩子都無法為爹娘報仇了,隻能苟活在這片禪院裡,為他們誦經祈福。沒想到蒼天有眼,終究還是垂憐他沈家的。

他過了很久才緩過神來,念了一遍佛號:「煩請秋姨給我爹娘燒些紙錢,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這是自然。」秋鹿點點頭:「但是公子,奴婢今日來,還有另一件事要告訴你。」

「……何事?」青澄莫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能感覺麵前的女人正緊緊盯著自己,她想說的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秋鹿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那位元臻臻姑娘,其實景裕的小女兒,景臻。」

話音落下,青澄整個人如遭雷擊!震驚和錯愕充斥著他的表情,如墨的瞳孔難以置信地緊縮至極:「你……你說什麼?」

秋鹿思維極其清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分析給他聽,眼看著她家公子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層層褪去,最後變成一片煞白。

心儀之人突然變成了仇人之女,宛如一記重錘狠狠砸下來,青澄耳邊嗡嗡作響,腦子裡隻剩下一片空白。

他忽然就不能呼吸了,心口悶地一窒,雙腿發軟,搖搖晃了下,就朝旁邊重重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