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從未想到,她會是北燕皇後。
病歿,又是一個病歿,這天下的宮闈,大約沒有一家是太平的。
她從新婚之夜逃脫,究竟是為何呢?
隻是,連他都能查到的事,他不相信燕帝高禹會毫無所覺。
秦煥將書信投入一旁的燈柱中燒為灰燼,隨即長眉微蹙——今天不該放她獨自出府的。
樓重徐自然也已看過內容,此刻見秦煥臉上露出罕有的凝重,心下也是感慨萬千。
好不容易送走一尊隋公主,又要對戰一位燕皇帝,他家主子的命,怎麼那麼苦呢。
不過,那穆姑娘的身份,倒是配得上主子了。北燕穆嶸的赫赫戰名,可是連他也頗為忌憚的。
「此事不可洩露半分。她若再要出府,立刻攔下,派人通知我。」秦煥神色暗沉,聲若寒冰:「闞京,盯仔細了。」
清俊的麵龐隱沒在樹葉的蔭翳裡,彷彿一頭匍匐於黑暗中的猛獸,嗅到了死敵逼近的氣息,蠢蠢欲動,蓄勢待發。
這個男人散漫太久了,樓重徐已經很久沒有見他露出這樣的攻擊姿態。□人的寒意從尾椎骨一點一點爬上後背,他暗暗收斂心神,應聲而去。
***
秦□本來打算住兩天就帶秦煥一起回京的,但他很快就被元臻臻獻上的那些小玩意兒俘虜了心神。
秦煥自然是不肯放他去街上玩的,於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元臻臻身上,命令她偷偷帶他出去逛一逛。
元臻臻被這個要求嚇了一跳,但是小皇帝威脅她:如果她不答應,他就不讓皇叔娶她。
元臻臻心想這還真是他做得出來的事,誰叫他執掌大權呢。不過想想這小孩兒也是可憐,活了十來年,這還是第一次出宮。
於是兩邊一合計,趁著秦煥午休,元臻臻帶著秦□從後門偷溜出去,打算逛半個時辰就回來。
兩人扮作公子和丫鬟,隻帶了一個太監、三個侍衛。秦□像放出籠子的鳥兒,高興極了,吃吃喝喝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元臻臻心道你這樣回去,鐵定是要被你皇叔按住了打屁股的。
我就不會了,他可不捨得打我呢!
——最後她是沒被打,因為,她根本就沒能回得去。
元臻臻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手腳被繩索牢牢捆住,嘴裡塞著棉布,蜷縮在一個竹編籠箱裡。四周隱隱透進光線,耳邊傳來疾行的馬蹄聲,籠箱一晃一晃的,大約是在一輛馬車上。
怎麼會到這兒的,她已經不記得了。似乎是帶秦□路過一個糖人鋪子,他吵著要一匹小馬,眼巴巴地站在攤位前等老闆把糖馬做出來。
而百無聊賴的元臻臻到糖鋪後麵的首飾店裡去轉轉,沒想到一進去,就被人蒙住了口鼻。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元臻臻想的竟然是:完了,這下她回去也要被秦煥按住揍屁股了……
馬車疾馳了不知多久,天快黑的時候,元臻臻聽到了嘩嘩的水流聲,緊接著車身停下,籠箱打開,她被放了出來。
看到麵前站著的兩個女人,元臻臻終於從原主穆臻的記憶裡挖出一點印象,這兩人是北燕宮廷裡的嬤嬤,其中一位還曾到武懿侯府給穆臻教授過禮儀。
懸空的心終於徹底沉到了穀底,元臻臻輕歎一聲,燕帝到底還是發現她了。
像是要諷刺她的逃亡似的,眼下居然也要她上船。一艘不起眼的漁船停泊在岸邊,兩個嬤嬤力氣極大,居然合力把她扛到了船上。
元臻臻有些納悶,揚江是從北往南流的,他們這是要逆流而上嗎?這速度可不快,可能還沒出境就會被追來的梁人攔截住。不然的話還能怎麼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