釁他。

蕭遇扶著蕭善站在不遠處,千梨的控訴讓他麵色鐵青、羞愧萬分。一麵惱怒女兒不懂事,怎會帶客人來此險地,雖然太茯閣不是兇手,但此禍終究由自家引起,這樣一來,多少還是得罪了濯溟宗。

另一麵又想起兩百年前,兄長蕭塵子的失蹤,似乎也是與萬魂教有關。這萬魂教,不去殺修士煉生魂,偏生對茯經垂涎三尺勢在必得,究竟是何緣故?

難道這些魔修的修煉,出現了什麼隱秘的絕症,非茯經救治不可?

慕泱聞訊後也急急趕回,蕭善撲到他懷裡哭得肝腸寸斷,讓蕭遇氣惱又無奈。顏磬在旁也是震驚不已,元臻臻是奚煥唯一愛徒,師徒情深,他是見識過的,此事對他恐怕刺激不小。果然,他有心想勸奚煥回去休息,結果隻得到對方一個三九寒冰般的「滾」字。

雖然奚煥不理睬任何人,但蕭遇還是上前歉聲安慰了一番,留下弟子就近看護。他命顏磬慕泱送蕭善回去,自己立刻召集閣中長老們商議此事,明天大弟子的婚典,絕對不能出任何問題。

眾人離開後,奚煥才收回威壓,脫力般跪坐下來。稚燕和千梨懸浮在一旁,瑟瑟不敢說話。那個男人的眼眸是它們從未見過的幽深和空洞,邪風和流雲肆無忌憚地刮過他的臉龐,像是把他的神魂都帶走了。

最可愛的小徒弟死了,魂燈熄滅,屍骨無存。

奚煥顫唞著把手指放進嘴裡,死死咬住,一股鐵銹般的腥鹹味悄無聲息地浸染開來,斥滿口腔。他皺了皺眉,又拔出血淋淋的手,摸出一顆鬆子糖餵進嘴裡,咀嚼了幾下,嚥下去。

一顆又一顆,斑斕的糖紙隨風飄落懸崖,沒入雲海,消弭無蹤。

隨身攜帶的糖很快就吃完了,可唇齒間瀰漫的滋味為什麼還是苦的?

半夜裡,風雨終於止歇,四周又響起蟲鳴鳥獸之聲。夜色明明濃稠而寧靜,可他卻覺得腦海中嗡嗡作響,歡快的少女嗓音吵個不停——

「隻要師父不嫌棄我,我就打算一輩子跟著師父了!」

「我不喜歡你和別的女人一起吃飯。」

「我希望師父眼睛裡隻有我一個姑娘。」

「師父,你喜歡臻臻嗎?」

……

無數話語從心中呼嘯而過,當時不覺得有什麼,此時此刻,每個字卻像針紮一般,刺得他靈魂都為之顫慄。奚煥頭痛欲裂,他狠狠地閉上眼,又睜開,眸中意緒如暴風雨前的黑色潮水,洶湧滔天。

「萬魂教……」

他低低呢喃數聲,然後扶著樹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稚燕見他坐了大半夜,終於有動作了,高興得給他加油鼓勁:「主人!咱們去滅了萬魂教吧!給小武癡報仇!」

奚煥勾了勾唇角,緩緩抬起眼眸,暗邃的瞳仁倏爾亮起一點幽光,像深海裡淬了毒的發光水母。稚燕突然毛骨悚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耳邊風聲裡似乎夾雜著萬魂教的喪鐘,伴隨著凜冽陰寒的劍氣,在無邊的夜色中滌盪開來。

***

鳩耀做了二百四十年的萬魂教主,日子一直平靜如水,雖然常常有人打著正義的旗幟想來剿滅他們,但架不住魔修的燃魂功法毒辣狠厲,這麼多年來,雙方誰也沒佔到便宜,一直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但從兩百年前開始,教內突然流傳起一種怪病,燃魂術修煉到一定的境界,會進入一種放空狀態,修為在一夜之間化作虛無。需得熬過九九八十一天,才能恢復正常,並且境界大漲。

這段虛無期並不容易熬過去,修為沒了,體內的魔煞卻沒有消失,沒有修為壓製的魔煞日夜啃噬著經脈臟腑,令人痛不欲生。若是在教內結了仇的,對方怎會不趁這大好機會下手,遇上了那真是任人宰割。魔修基本沒有極其信任、可以為自己護法的人,所以進入這段空白期的魔修,多半隻能找個地方躲起來獨自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