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沒說話。

顧北沒有催他,隻是看著他。

過了一分鍾也有可能是一個世紀,克裏斯蒂亞諾才低下頭小聲說:“我沒說過我不高興。”

顧北似乎有話想說,但想了一下,卻隻是捏捏克裏斯蒂亞諾的手,“你高興就好,但你要是不開心你也可以告訴我。”

穆裏尼奧在屋裏高聲叫顧北,想讓她把采訪概要再拿過來看一眼,以確定自己不會錯過什麼可以放肆胡說的地方。

顧北看克裏斯蒂亞諾不太想說話,想了一下就覺得還是去關照一下穆裏尼奧比較好——但她還沒來得及邁步,克裏斯蒂亞諾就抓住了她。

“你怎麼知道我不高興?”他聲音仍舊不高,甚至還帶著一點點困惑,“我有那麼明顯嗎?”

但問出這句話之後,他就否定了自己,這不可能。他沒有說過哪怕一個字,也沒有任何其他人感受到這個,所以如果顧北感受到了,那也一定不是因為他做的太明顯,而是因為顧北''就是知道''。

這種認知,讓克裏斯蒂亞諾一瞬間覺得整顆心都膨脹了起來。

“有啊,”顧北打發助理去應付一下穆裏尼奧,然後胳膊輕輕靠在克裏斯蒂亞諾的身上,顯得依賴又信服,“你罰完點球之後跪在地上,我就知道你不高興——但我不知道為什麼。”

克裏斯蒂亞諾突然覺得既委屈又高興,他想問顧北憑什麼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但又幾乎忍不住那種讚美顧北對他的了解的衝動。最後,在所有矛盾情緒的夾擊中,他隻是抱著顧北,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過了好久,他才說:“如果我害怕了,你還會這樣對我嗎?”

顧北愣了一下,很久才意識到什麼叫做他害怕了。

他是在闡述他罰點球的那一瞬間的心,那一瞬間的所有動搖、不確定、疑問和瞻前顧後,總結起來不過就是''害怕''兩個字。

羅納爾多,在最後一個罰點球、在即將完美演繹救世主形象的那一刻,害怕了。他怕自己罰不進,怕自己後麵也許還需要一個人來彌補他的過失,怕意識到自己不能做一個真正的上帝,也許還怕顧北看他的時候是用一種無比失望的眼神。

顧北有那麼一點完美主義,有那麼一點對於神話的傳奇結局的潔癖。

很輕微,但絕對不容忽視。

“我也很害怕。”顧北說著這個詞,但她的聲音很穩定,“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你折磨自己——因為一個進球,或者一個失誤。你也許是別人的神,但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命。克裏斯蒂亞諾,如果我以前沒說過的話,那我現在告訴你,你是我的命,傳奇都是給別人看的,我隻要我的命還好好的在,這就夠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