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狼狽的顏色之下,並不僅僅因為我的名字叫絳縭的緣故。
然而少爺記住了我的裝扮,卻唯獨記不清我的樣子。紅色是太霸道的顏色,奪去了人的五官肌膚,隻餘一簇眩目蒼白的火焰。
從頭至尾,少爺沒有喜歡過我,這我知道。可是愛情這種東西,既然忍不住,也就沒有什麼辦法製止。
何況我也想過,在這世上,要找一個愛我比我愛他多的男人,無論如何總是不可能的。男人的世界太大,他們的選擇也太多。最最重要的一點,他們看起來從來都不害怕沒有人愛的樣子。
但是對我而言,不被愛的話,無論如何總是寂寞的。
我渴望有一天,能有一個人,握住我的手。
但是到了最後,也還是失望。年複年年,原來是無彼岸的苦海。
好多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忘不了。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陽光很強,少爺的臉色卻是蒼白如紙,穿了一身紅色的我顯得如此龐大笨拙,我不敢動也不敢說話,自覺連每一根毛發都是多餘。
“縭兒,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他的聲音很平淡,像從前他對我說這杯茶的水不夠燙,要我再去換一杯那樣尋常。
我的眼淚卻滔滔的流下來。
我的少爺,我倔強而驕傲的少爺,他遠遠的站在那裏,蒼白又絕望,拒絕任何人的靠近,他一遍遍固執的重複著:“我不需要你們,我誰也不愛,你們別想控製我。”
是的,少爺,你是誰也不愛的。
可是我愛你呢,少爺,我該怎麼辦呢?
最愛的女子,是心頭的朱砂痣;得不到的女子,是遠遠的明月光。
那麼我,我又是什麼?
直到最後,當鮮紅色的血逐漸遠離我的身體,我才恍然明白,這個世界上比愛情更重要的,是幸福;而幸福最大的敵人,是滔滔逝去的時間,和時間中夾雜的無數可能。
外篇 餘情·花事了
風過,
荼縻落,
花事了。
我沒有想到,風細細竟然會走,而且走的那樣絕決,毫不留戀。
“其實我喜歡你。”
雖然我說的煞有介事,但連我自己也不是很確定。但是這樣說的話我心裏會比較舒服。
說出來,我就再也沒有遺憾。
我習慣把遺憾留給別人。
我喜歡走在前麵,讓別人對著我的背影歎息。
我覺得遺憾和不圓滿是最美好的東西,我喜歡看別人遺憾和痛惜的表情,我從沒想過要去愛上什麼人,因為沒有這個必要。我喜歡被人愛上,然後對愛上我的人反複折磨和試探。
我的生活很無趣,唯一的樂趣是看他們痛苦的表情。
尤其是雲毓和風細細,那兩個人是我最有趣的玩具。
我常常覺得寂寞,寂寞的好像我要死掉,寂寞的讓我想殺死別人。
但我不能,我是段王府優雅高貴的世子,永遠高高在上,不會被那些愚蠢的思想困擾。
我決不允許自己表現出和普通人一樣的煩躁苦惱,還有愛,我討厭那東西。
“你不可以愛上別人,一旦你愛上了別人,你就會失去你自己。”我的母親,我父王的王妃,一向這樣告誡我。
我不是非常尊敬她,因為她說的話,連她自己都做不到。
所以,在我父王對她喪失了興趣和包容的耐心之後,她很快變成一個瘋瘋癲癲的老太婆。
但我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天,他們全都離開我。
他們甩掉我的樣子,簡直就像我是一塊破抹布。
我恨他們,很,非常。
我更恨我自己,恨我眼中流出的溫熱液體。
在雲毓在我麵前吐血而死以後。
在細細從我身邊擦身而過以後。
即使有些話說出來沒有意義,我也還是想說。
因為說出來的話,感到遺憾的就變成別人,而不是我。
可我沒想到,這一次,她沒有中我的計。
終於我開始明白,當有些事情,想清楚想要說出來時,已經,來不及。
外篇 曖昧·情深不壽
我老的遠比別人快。
我猜那是因為我想得實在太多。
——但我還是沒有來得及問自己,我真正愛的人,到底是他們當中哪一個。
少年時,我常與段沁躲在書房裏看那些唐宋傳奇明代話本,裏麵每個故事裏都有一個極其絢爛的角色,每個人都有一個或圓滿或悲慘的結局,感人肺腑,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