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知道是那曾被認作夜王鐵鏈下最乖巧的人偶,曾以柔媚之姿居於溫柔鄉之首,風華萬千的女子,星輝姬。土方也曾有幸見識過她的風姿,也見識過她別樣的倔強,就在這高聳的大門前,那時的星輝為一個意想不到的理由救過他,也就是那時土方窺探到了這位終日溫婉而笑的女子內心深處的淒涼。
——她所愛的人在地麵上,而她卻隻能身居於地下之城,他們之間相隔的不是距離,而是白日和黑夜的時差。
可土方萬萬想不到的是,這樣柔弱的女子,居然真的有一日親手打破了這層枷鎖,而經曆了那麼多苦難之後,她也終究等來了那個人。身為真選組副長的土方十四郎本應和身為攘夷浪士的高杉晉助水火不相容,可他怎麼能想到有一日他會和高杉合作,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高杉開出的條件很誘人,也的確是心係真選組的土方所想要的,可他知道,或許自己隻是為了還那一次身在這裏欠下的情。所以說溫柔鄉最難過,一次恩惠要他如此償還,土方望著不知何時已經近在眼前的高樓,默默呼一口氣走了進去。
回廊縈繞,光影交錯,他仿佛回到了那一日初來之時,而當站在星雲相繞的紙門之外時,門也應時從裏麵被拉開,他稍微低頭便看到了門內的女子翩然而立,笑意溫婉,湛藍的瞳和暖黃的發浮動著形成一片漩渦。
“良久不見,土方先生可還安好?”星輝說著側身讓出一條路,是無聲的邀請,在對方走進之後合上紙門,走過去在土方對麵坐下來。
“你……”土方的話被星輝的動作打斷,他望著麵前的人擺弄桌上的茶具,四角雕花圓潤的梨花木桌之上是紫砂的茶壺,泡過頭遍的水浸過茶杯加深了色澤,再過一遍的水衝洗了茶漏,第三遍的茶水才最是濃鬱,倒入他麵前的杯中嫋然飄香。
“雖不是最上乘的玉露,還請土方先生莫要見怪。”星輝輕笑道,喚回土方神遊的思緒。
“沒想到我和你還能這樣對麵而坐,沏茶聊天,”土方沒有動那杯茶,隻是這麼淡淡有些感慨,而他視線之中的人也不過是尋常打扮,不見往日盛裝重彩,倒真有幾分閑適的感覺,“隻恐怕大概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麼。”星輝閉上眼睛,唇邊的弧度揚起更大,卻不再說什麼。
“有好好道別麼,和她們?”土方略微了解她和月詠的羈絆,也念及這些年她居於吉原的情分,抬眼問道。
“真到了離別之時,倒是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待到那時她們自會知道。”
“嗬,你這樣的性子倒是怎麼都變不了,和那個家夥倒是真般配。”土方想起高杉那般漠視一切的樣子,抿緊的唇角說不出是喜還是怒,一如他平日裏的銳利和薄涼。
“不過能再最後這般見到你,奴家還是欣喜的,若不是和當日土方先生機緣相見,奴家也不會有今日的完滿。”星輝說著垂首微微彎身,算是一禮,這是她的真心之言。
談話至此,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說了,茶晾到正好,土方拿起來抿一口,慣喝清酒的人偶爾品一次茶也是不錯的。星輝這麼望著他,良久,輕輕開口,“月詠她,也遇到了命定的人了。”
土方的手頓一頓,將杯中的茶喝盡,“是麼?”
“我們這樣的女子,大多不到老便凋零,若真能得遇真心之人便是三生有幸,奴家也為她高興。”星輝輕聲說著,鵝黃的發鬢滑下來,“何況土方先生心中也是有人的吧,那日你不許奴家叫你十四,是因為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