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2 / 3)

不過這都不重要。

畢竟如今白毅已經死了。

“好慘哦,白發人送黑發人。”

“……白個毛線,大帥才二十五!”

“噯,對了,大帥人呢?”

”聽說是傷心狠了,送靈都不曾來。”

“那是傷心狠了,聽說是上次邊城來了一夥倭寇,大帥帶人去遭了埋伏,關鍵時刻白毅給他擋了槍子……”

“謔!”

“那他是為他死的。”

人們議論紛紛,伴著那喪葬隊的炮竹鑼鼓聲,到底還是細細碎碎地傳遞到了這邊這條街上。

街道盡頭的“徐記裁縫鋪”打從過完春節之後一改婦人小孩進出絡繹不絕的熱鬧,門前冷落——從門前往裏一看,隻見這陰雨天氣陰霾之下,屋內昏暗,隻聽見雨打屋簷的響動……也不知是掌櫃的過於吝嗇還是純粹懶得動彈,居然是油燈也未點一盞。

店鋪之內渾渾噩噩的氣氛,與門外隔著一條街道白事的“熱鬧”完全相反,映襯出一絲絲怪異的荒誕氣氛。

良久。

就在人幾乎要懷疑店內空無一人隻是獨獨開門虛作幌開門營業。這時候,那正堂古木縫紉車後,一個爬伏其上,幾乎和旁邊富太太裁完旗袍剩下的碎布料子混為一團的身影動了動,一名頭發有些亂糟糟,看著莫約二十來歲的黑發年輕人抬起頭,睡眼朦朧地揉了揉眼睛。

他眉眼細長,右眼下一顆淡紅淚痣,薄唇看著沒來由讓人覺得生得有些刻薄。皮膚白皙,大約是陽剛不足的關係,看上去不是那麼好相處的冷淡模樣——

這便是徐記裁縫鋪的掌櫃的,徐書煙。

徐書煙年方二十有二,說話口音好像不是地地道道的古鹽城的人,反而像是京都上流人士。但是徐記裁縫鋪卻是北朝國成立以前,還以“朝代”論年代時就已經在這古鹽城紮根兒了……百年來,逢年過節,大街小巷上走的年輕婦人,無論富貴,身上穿的大約半層以上來自徐家。

徐書煙生得一雙好看的手,那是一雙一看就屬於裁縫的手,總是幹淨細白的,弄不髒任何精貴的料子;左手中指靠近根部的地方有薄繭,那是握裁縫剪的地方,徐書煙是個左撇子。

徐書煙摸了摸縫紉機手邊的小抽屜,拉開小抽屜,從放滿了針線的小抽屜裏摸出一個小鐵盒子……修長的指尖推開鐵盒子,他從裏麵拿出一支煙草,是西洋那邊漂洋過海來的舶來品。

劃了火柴,徐書煙懶洋洋地點燃了手中的煙草,奶白色的煙霧繚繞模糊了他有些蒼白的臉,他微微眯起眼,衝著店鋪角落裏淡淡道:“大帥,地上涼。”

徐書煙語落,在他鋪子的角落裏,這才有一個蜷縮著如同伏獸的身影動了動——伴隨著酒瓶磕碰冰冷地板的聲音,幾匹布稀裏嘩啦雪崩似的塌方下來,滾在地上,沾了泥土灰塵。

徐書煙眼皮子都沒跳一下,哼笑一聲:“新進的雪紡布,那些個洋大人狠狠敲了我一筆的——記得賠。”

徐書煙提到“洋大人”三個字時,話語之中帶著三份譏誚。

白初斂沒說話,他踉蹌著爬起來,掀起眼皮子掃了眼不遠處那個翹著二郎腿一臉放鬆的裁縫——而此時,平日裏白初斂那總是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亂七八糟,身上的軍裝領子扯開,扣子不翼而飛……那雙總是神氣又傲慢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

那狼狽模樣,哪怕是換了白初斂打小一起長大的副官來,此時怕是也不敢認他。

白初斂醉醺醺地搖晃了下,腳上軍靴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發出沉重的聲音,他搖晃踉蹌著撲到那縫紉機前——酒瓶子差點砸徐書煙臉上,後者後仰避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