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無心之心(1 / 2)

原野的平地,綠色與濕氣暈染,繁盛的生命在這裏等待秋嵐點撥成熟。一片淡漠沼澤氣息是馬沙江末端水流在這片地域形成的衝擊平原,江南江北分別氣候,差異了水土人情,不過一江之隔,親屬稱謂與習俗喜忌竟別如異鄉,南北往來別有一番新鮮趣味。漲水的季節就要過去,沙灘也很快就要露出來,他跟隨在藍白鶴身後在過江邊大堤上,蘆葦已經濃鬱,翠鳥、白鷺、青牛、黃牛……在江邊大堤兩邊的綠色中漸隱漸現,如一陣陣少女曲調,別有情懷。江邊土堆大堤是個隆起的大壩,明清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裏修建成形,隻是江岸遭受洪水侵蝕崩坍,退建江堤或改變堤線變得非常頻繁,如今的江邊大堤,與馬沙江相聚甚遠,與馬沙江河道平行,以橫排方式堆疊了三道洪水防線形成川字結構,第一道大堤最靠近馬沙江,大堤腳下的沙地上一片防護林白楊樹林,穿過樹林便是平原濕地,然後到達江邊。第三道大堤是綿延最長、最牢固的,也是馬沙江的最後一道洪水防線。那道防線的後麵便是祝融鎮。如今,因為馬沙江源頭的大壩截斷,洪水,已經淡出了人們話題,甚至,在三道大堤之間的平原上已經築起了樓房,成為了商業圈。三道大堤交彙處,一座十幾米高的水泥基石,基石頂上,銅牛雕塑矯健有力昂首俯瞰江水,不遠處,琴魔停在了大堤上,矚目遠處江水,轉身,指向這綿延彎曲的大堤問道,“這是什麼?”初醒沙啞的聲音在風中震動,那是一種扣人心弦的牽動,即便隻是寥寥數字,好聽的聲線還是讓聽者很一本滿足的享受。藍白鶴環抱雙臂並肩一臉愉悅,視線同去,“圈圩築堤,防範洪水,人力挑出來的大壩!”“夏禹治水,總結出疏導經驗,你們怎麼又走回了自己老路,堵起水來了……”“此處是馬沙江的中下遊,衝積平原上人口密集,地勢平緩,挖再多的支流,洪水來的時候仍然是一鍋傾倒,最終隻是在浪費耕地、消耗民力、增加發難區,直接在江邊建立起防洪大壩,劃分安全生活地域這是最保險的做法……當然,除非生物回廊完善大循環的水利建設,便可以——”“可惜了,一條殘龍……”沒等藍白鶴說完,琴魔意味深長吐出一句。那個人冷漠語調與距離感,讓藍白鶴決定說些什麼,說些愉快的話題,“樂夔,從封印中解脫重新回到久違人世,這是什麼感覺?”“屎拉了一半被人掀了茅廁的感覺……”音樂的優雅與脫俗,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確定過封印位置和禁印咒術,不是親耳聽見動人聲調是從這個人的喉嚨裏發出,藍白鶴絕不會相信傳說中的琴魔,擁有美好聲樂的琴魔應該是這樣的粗俗和糟粕,藍白鶴頓時沒了氣氛,不知道怎麼繼續下去。一座矮小荒廢的土地廟孤落大堤,一隻白鳥停駐瓦頭。宗廟祠堂祭祀一體化。如今的生物回廊建立了統一的香廟祭祀文化,以當地信仰為基礎建立一套完整的社會保障體係,當地宗廟與祠堂合並成大廟,大廟除了功能性的基本職能,同時管理著當地孤兒院、老人院、救濟所、福利院這四所社會福利機構,收納整合所有善款和香火錢用於自身消耗和四所福利機構撥款,並實施收入和支出的完全公開化。使得祭祀文化成為了整個生物回廊社會保障體係的重要組成部分。南極的補給站,黑白實驗室內,城闕屍體的圓柱水槽前,白蛇和鬼醫的言語繼續著。白蛇:所以,城闕也是你們的試驗品嗎?鬼醫:她的父母你不是見過嗎?一對在無心湖附近村落的平常農家夫婦,杜城闕隻是個比較聰明的孩子,科技大學少年班的高材生,暗能量領域的天才,一個普通的學生,並非試驗品,更不是誰的腦袋,也不是人造人。白蛇:我都不知道她的專業領域竟然是宇宙學。鬼醫:她說相比沒有原則性的能量,她更喜歡有實用價值的元素,每個元素都有他們自己的性格和喜好,甚至還有脾氣,簡直就是鮮活的生命!就像鐵,他就是個活潑閑不住的花花公子,玩弄無機酸和濃鹽酸於鼓掌之中,兩人對他還死心塌地生子示愛,但是鐵雖然花心也有討厭的人,遇到濃硫酸或濃硝酸這兩個討厭的女人的時候,就直鈍化了個防護罩裝死……她總是說真相早就顯露在表象之上,表象是真相的鏡麵反射,我們人的行為習慣,性格特點,存在的社會體係和文化現象就是宇宙工作原理的物化體現,嗬,物化體現啊……身為一個科學家卻在做著詩人的事,簡直無藥可救!有的時候我還真想知道,一個人該經曆什麼,該是什麼大腦結構,該吃什麼……才會造就一個人這樣思考世界,認知世界……一個本該走上國家科技人才庫的人卻最終走上了詩人的道路……白大人,你能給我這個答案嗎?白蛇:抱歉啊,這應該不是我的專業領域。鬼醫:哦?那麼白大人的專業領域看來是和這片土地開出來的花一樣了,是解構人心或者陰謀詭計了?白蛇:是護犢之心啊……一位母親的本能,女人的天性……鬼醫:但是你沒能保護到杜城闕,反而是你加速了她的死亡……白蛇沒有言語,而是平視著懸浮在麵前、圓柱水槽裏的城闕,水槽的頂層從天花板延伸出來的線纜流就像是一些觸手緊緊拉扯著懸掛的水槽。白色的世界裏,黑色墨染的全息投影在實驗室裏遊走,在白蛇身邊暈染,一個奇異的空間模型,海底空間,人仿佛也變成了魚生活在了海底,周遭的氣流像是軟墊,人站立空間不覺得累也無有擠壓感。靜默許久,白蛇才繼續開口。白蛇:那段時間我總是能夢到這個孩子,夢到以前她哭著跑來無心湖和我說話,村裏的人都說無心湖裏住著可怕的水怪,可是幼小的她卻把水怪當做了朋友,一直對著水怪說著悄悄話,告訴著她的小秘密,然後,她們就成為了好朋友,怪物與小女孩甜美的夢……後來,經香閣的人找到她,還沒來得及道別就分別,以為不會再見麵了,但是再見麵的時候她就已經是經香閣的錄官,一個了不起的詩人,她抒寫著妖怪的詩篇,掀起一場古文運動,在生物回廊人類世界裏成為了知名的填詞人,如果不閱讀她的文字,我從來不知道這孩子所看到的世界是這般美好,可是夢還有別的東西,她的業火,她的死亡……我以為我能做些什麼,我以為我一定能救回她……可是人世的大洪流下有它必然的導向,而我能做隻是成為這大洪流中存在的洪流,那個瞬間的空白沒能拯救她於槍口之下,奈何橋前更阻止不了她喝下孟婆湯,生命之河的必然流向,我救不了最想救的人……鬼醫:但是我能……我們能從毀滅中創生,創造出合乎規矩的人,一個人類科學家該有的品性和思維方式……白蛇:你又想製造出一隻屍嗎?鬼醫:在你們妖靈的世界裏,生物有人神屍妖蟲的區別,但是對我們人類來說,世界隻有兩種生物,生物和非生物……而他們,更是活生生的人,會思考、有饑餓,知生死的人……白蛇:他們的思考隻是對環境做出相對的條件反射,對信息接受、存貯,做出簡單邏輯判斷後的輸出,情感遲鈍,不知畏生,不知惡死,他們是你們製造出的人形機器!不是人……鬼醫:哈哈……白大人的比喻看來是受我的影響多了……如果他們是人形的機器,那擁有同樣工作原理的我們又是什麼呢?白大人,‘天職既立,天功既成,形具而神生’,人與人之間的不同的到底在哪裏呢?你曆經百代,透徹人世,是為長者,就不知是否看得見,這前世今生中,我們這代人缺失的又是什麼?白蛇: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