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夫還是有的。”
女子忍俊不禁。
要說兩人也有一陣子沒見了,她心裏一直記得他的,隻是他在外朝,以她的身份不好約見,每每念起整夜都睡不著,如今乍然遇到,心跳都快了些。其實她有許多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以前是不能,現在則是……忐忑。
叛亂一事落定後,皇上有意遣散後宮妃嬪,大臣們本有諸多不滿,但蘇府的事擺在眼前,皇上拿它做擋箭牌,欲清肅後宮,所有人都不敢反對,生怕被個別言官抓住把柄,扣上大不敬的罪名,而且最重要的是,廣芸的父親廣仁海,曾經堅持推選秀女的老臣變了口風,眾人一看,連這般強硬的人都服軟了,自己也沒必要再堅持,於是都咬緊牙關閉上了嘴。
至於那些有封號的嬪妃們,皇後都認作了義妹,未來嫁娶由皇室承擔,定保她們後半輩子榮華富貴,臣子們也心知皇上在選秀後壓根沒進過後宮,罪己詔也好,封賞也罷,皇上一心隻想讓這些女子遠離自己,聖上主意已定,他們也沒轍,左思右想暗地商議,心態也漸漸平和了,自家女兒不愁吃穿用度,家族更有皇室撐腰,還怕以後嫁不出去麼?
這場風波來得猝不及防,但很快就煙消雲散了。這麼多嬪妃中,廣芸是最為特別的,不僅被皇後認作義妹,且被聖上親賜了縣主封號,皇宮內苑自由來去。若是單純從她自己來講,心情比以前要歡喜放鬆許多,純婕妤這個稱號讓她不自在,總感覺對不住皇後娘娘,不如姐妹相稱來得親切。
何況隻有這樣,她才有機會站在他的麵前……
胭脂梅淺色的光暈好像染在了她臉頰上,白衍又愣住了,視線好像掛在她的眉眼收不回來,直到女子看過來,他才趕快撇開目光。
“若無他事……微臣就先告退了。”兩人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緊接著又是良久緘默,他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樣道。
廣芸微微張口,咬了下唇,心裏翻滾的話全擠在一處,見白衍真的要走,才道:“小侯爺……等等!”
白衍回過身。
廣芸向前走了兩步,她的手縮在袖子裏,翻出了一個物什遞給他,因相見突然,她還沒想好怎麼說,捏著東西的手指都有點顫。
白衍低頭看去,原是個繡工精致的香囊,正麵繡得是蘭草蝴蝶。
廣芸臉上發燙,胡亂地道:“小侯爺曾救我護我,大恩無以為報,這個是我閑來無事時做的……還請小侯爺不要嫌棄。”
白衍握著香囊,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四周好似失了聲響,隻能聽到心跳的聲音,望著女子暈紅的臉頰,他的心口也有點發熱了。
“你……”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卻看那女子咬了咬唇,忽然提裙而走,她像隻慌亂小兔子跑得很快,將他嚇了一跳。
“啊……你……”白衍沒想到文靜的姑娘還有這樣一麵,怔愣了一下,不由失笑。
真是的,地上還有雪呢,跑得這麼快摔倒了怎麼辦。
再遠望,女子已消失在禦花園重疊的紅梅樹後。白衍笑著搖了搖頭,將香囊捧在眼前看了許久,而後隨手一翻。
他怔住了。
香囊的背後,繡著一對鴛鴦。
笑意蔓延上臉龐,他的手指輕輕摩挲,隆冬時節,他卻分明感覺到了春日的氣息,攀上梅梢枝頭,肆無忌憚充盈在胸口。
大概不久以後,春天真的會來罷。
*
太初十二年冬至,蕭承啟於圜丘壇祭天,百官隨祀。大駕鹵簿綿延數十裏,馬匹身披珠寶錦墊,金輅、玉輅等五種華貴馬車跟在後麵,車輪滾滾,從鳳陽皇城一路行至祭壇,同行的官員侍從足有上萬,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
古來祭天從不許後宮隨駕,蕭承啟卻不管這些,執意攜皇後謝柔一同向往。大臣們早已習慣聖上與眾不同的做派,趕快重新修訂祭典行程,全按今上心意來。謝柔於是和蕭承啟一起換了祭服,走進圜丘壇。
圜丘壇用玉石包砌,內壇有四尺八寸,懸簷走廊皆無廊柱,外牆周延十餘裏,黃穹宇琉璃殿,在陽光下下閃爍著燦爛的光輝。八十一階每一層都用漢白玉鋪就,玉柱刻著龍之九子,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兩人緩步而上行至拜位,燔柴爐迎帝神,在樂聲中為皇天上帝神牌上香,而後在列祖列宗配位前跪拜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