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為他而活(1 / 2)

脊背著地,麻木的痛感順著神經末梢一點點傳遍全身,手骨幾乎被扭斷,楚子伊眼底倒映著天幕,眼前有一瞬間眩暈。

“陛下!陛下!”有佐伊焦急的呼喊聲,還有清越的古琴聲。

古琴聲。

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張臉,清冷的,絕色的,恍若天山之上一朵白蓮,不染鉛塵。

琴音如水,流淌清清,如同雨後屋簷下的水珠滴落在水窪裏,蕩漾了夜色的月影,飄開流雲絲絲,柳葉尖飄落在水麵,載浮載沉,飄然而去。

音律細細,忽而轉低,恍若寂寥寒夜,薄霧清寒中,草尖兒帶露,蟲鳴唧唧,淺風拂過流雲,筋脈中湧動的真氣似乎也一並被撫平,狂躁的內力平靜了下來,被琴音牽引著往丹田彙聚。

搖晃不止的畫麵又清晰了,眼前不是那張清冷絕色的臉,而是大漢帶著血的猙獰臉孔。

“喝!”大漢高高掄起鐵錘就要砸下來。

楚子伊瞳孔劇烈一縮,那邊佐伊淒慘喚了聲“陛下——”

城樓之上,忘兮猛地撥動琴弦,力道之大震起一陣餘波,血色的音刃破空而來。

在大漢手中的重錘快要落下時,楚子伊內力凝聚在掌心蜂擁而出,大漢被震得趔趄後退幾步,後腰迎麵撞上忘兮打出的那道音刃。

最鋒利的劍刃都刺不破的皮囊,被音刃劃出一道大口子,大漢頹然倒地,手裏的鐵錘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敲擊聲,一雙眼依然怒目圓睜,死死盯著他對麵的楚子伊。

楚子伊從地上爬起來,腳尖挑起落在地上的斷劍,用力一擲,沒了內力護體,這次大漢很容易就被斷劍穿透了喉嚨,嫣紅的血滑過劍柄,滴落在沙地上。

已經徹底死透了。

諸侯國將領麵麵相覷,場麵一時間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楚子伊用力喘了幾聲,也不擦自己嘴角的血,一腳踏在大漢背上,喝到,“今日誰想進這琅琊城,便從我的屍體上踩著過去!”

親臨戰場的君王們彼此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風卷過戰場,城樓下黑壓壓的百萬雄師像一片翻湧的海浪,就要淹沒琅琊城這座小島,旌旗卷著滾滾塵浪,孤煙一縷直掛長空。

那一年,

城樓之上,一曲琴音鎮山河,她白衣銀紗成了神話。

城樓之下,一劍君心為伊人,他黑衣玄甲寫作傳奇。

戰鼓擂了起來,一聲又一聲,悶雷一般敲在每個人心頭。

諸國君王們高舉手中配劍,下令殺伐之時,百萬雄師如潮水般湧進,馬蹄雷動,仿佛這片山河都在為之顫抖。

楚國的軍隊與聯軍交手,發出轟的一聲炸響,血色,席卷了戰場,腳下的黃沙已經被染成了泥濘的紅色,倒下的屍體很快堆積起來。

但百萬雄師是怎樣的概念?

楚國將士已經倒下了大半,聯軍排列的軍陣,卻連一個小缺口都沒有形成。

忘兮撫琴的十指已經血跡斑斑,琴身上全是血。

“錚——”

一道刺耳的琴音之後,那把焦黑色的鳳尾古琴的琴弦斷開,在她指尖割出深深的傷口。

她一向清冷無波的眼底也被血氣曛得通紅,指尖滴落的血珠化作流光,五指收攏成蓮花的形狀,結印翻轉,千絲萬縷銀線從她腳下蔓延開去,時光仿佛在那一刻精致,砍向對方的刀劍、高高揚起的馬蹄、重傷倒下的士兵、飄落在空中的飛雪,都在那一刻停滯。

口中喃喃默念梵文,掌心的結印裏溢出一道又一道拖著流光尾巴的符咒。

像是有無數隻手出現在戰場上,托起了楚國的士兵,將他們聚攏到一個光球裏。

楚子伊在馬背上,瞳孔顫動著,目睹這發生的一切,可是身體完全不受控製,被定住了一般。

他連同身下是戰馬都要被那個大光球包裹時,忘兮從城樓上躍下,落到了他馬頭前,掌心的結印未散,隻是銀光裏已經能看到刺目的紅色,彰顯著主人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她第一次望著他笑,嘴角勾起的弧度的很淺,卻是足夠溫柔此後的歲月,“這是古越的事,你不該參合進來……”

“但是,我很開心。謝謝你……”

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融入了光球之內,而她在馬頭上輕輕一踏,原本紮得一絲不苟的發散開,十指湧出的鮮血融進她牽引的銀絲裏,天幕仿佛在一瞬間暗了下來,飄落的雪花都不再是無暇白色,而是讓人心生恐懼的紅色。

古樸又神秘的圖紋緩緩爬上她臉頰,眼角殷紅得過分,仿佛下一刻就會泣血,卻是在眼尾處緩緩綻出一朵彼岸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