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兮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冥月砂吞了吞口水,“還不就是給燒的……”
君琛眼風一斜,“你當我傻?”
冥月砂看了看君兮除了之前的灼傷,沒有半點燒傷的臉,好吧,這個借口是撇足了些。
君琛說,“那天,是我的錯。”
不聲不響帶回了司空蕭若,又讓她看到了書房的那一幕。
冥月砂馬上接口,“當然是你的錯!”
他看了自己的蠢徒兒一眼,眼底不經意沁出幾分悲傷,“她知道你是有目的的,可是,為了你發所謂目的,你還是傷了她的心不是嗎?”
君琛身形顫了一下,“我是為了她的解藥。”
冥月砂罕見的正了臉色,“凡人,你跟我徒兒就這麼散了吧,也許她在最後一刻也是這麼想的,或許你是真心的,但是她再也經不起無常了。”
君琛沉默。
冥月砂說,“活人我管不了,但是死人歸我管。世上已經沒有君兮這個人了,她醒來,就是我的徒兒忘兮,就當君兮命該如此吧。”
許久,男人喉嚨裏才溢出一個沙啞的“不”字。
最沉重的悲傷,不是絕望,而是明知還有希望,卻邁不過絕望的鴻溝。
“你憑什麼留下她啊,一次次的跟她保證,又一次次的讓她傷心,她本該活得沒心沒肺的,是你生生把她的心掏了過來,卻沒有好好捧著,為了你的大局,就把她的心摔在地上,碎了,七零八落的,你又一片一片去給她粘起來,然後小心翼翼捧著,求她原諒……”
冥月砂聲音淡淡的,“她從前都不會哭的,因為她一哭忘川就會漲水,淹過奈何橋,陰靈沾到忘川水,就入不了輪回了……”
冥月砂笑了一聲,“我給你說這些作甚,你又不懂。”
君琛沉重閉上眼,仿佛是一座雕像。
“讓我再見她一麵。”
冥月砂一臉詫異,“你不是見到了嗎?”
話一出口,他突然明白了君琛說的是什麼,沉吟一會兒,道,“好吧,不過你要是覺得,她醒來了,你又能花言巧語把她騙走的話,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冥月砂語氣是漫不經心的,“前世今生,你許她深情,可是第一世,你許她的是萬劫不複,楚王,陛下。”
君琛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地宮裏給君兮講過的那個關於君山木簪的傳說,原來,他講的,一直是她們自己的故事。
冥月砂手裏多了一卷竹簡,“你不記得了,可是史冊記著,她不願再入輪回,一直在黃泉彼岸徘徊了幾百年……”冥月砂突然有點說不下去了。
“結果那日你從奈何橋上路過,你看著她說,好好一個姑娘,怎麼就願意投入忘川不入輪回呢,她知道你忘了她,幾百年了,是該忘幹淨了。她求著我讓她入一次輪回,也許她也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她還記著,你卻忘了,她想再來人世間遇見你一回,也許,你會記起她呢……或者,她是想讓你也這麼痛的刻骨銘心一回。”
她於他,是愛,還是恨,如今沒人說得清了。
見君琛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冥月砂幹脆道,“隻要在你身邊,她的命數就注定了早夭。”
***
暮色,合得深沉。
入秋的第一場雨停了。
院中早開的雛菊綻出了花骨朵兒。
君琛半倚在榻邊,指尖勾著一竄紅色的珊瑚珠子。
“今夕何夕兮?
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沙啞的嗓音念出這首越人歌,他的臉頰這幾日幾乎是瞬間就凹陷下去了,下巴上一片青色的胡茬。
劍一送飯進來,看到君琛這般模樣,心頭湧上一股酸意,把托盤放到了桌子上,跪在君琛跟前,“爺,您罰我吧,要不是我叫走了您,郡主就不會出事。”
君琛還是凝神看著那竄珊瑚珠子,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劍一一個粗糙漢字,都沒忍住別過臉去抹淚。
房門很快被敲響,是司空蕭若端著托盤站在門口。
“我想見見子臻哥哥。”她道。
劍一現在可不敢放這女人進去,道,“世子說了,誰也不見。”
司空蕭若眉眼一橫,“大丈夫何患無妻,你看看,他現在成了個什麼樣子!他還報不報仇了?”
劍一忙朝屋內看了一眼,見君琛還是沒有半分反應,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又多了幾分悲傷。
對上司空蕭若,語氣還是強硬的,“誰給你的膽子敢在世子門前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