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將當日的情況說了個大概。
「東方兄,你親自上奏調派的京軍是及時雨,當時我跟懷寧他們已經不抱希望了,我身中一箭是致命重傷……當年斷了指,已經讓我深深體會到男與女的差別,這一次要不是一郎哥背著我奔回當地大夫那兒,不分日夜照顧我,恐怕那天一郎哥抱的就真是我的骨灰壇了。」她說得輕描淡寫。
那天的記憶她好模糊,明明中了箭,卻跟懷寧耗著誰也不肯當著外敵麵前示弱倒下。
之後的記憶就是無止境的疼痛。等她勉強清醒後,她才發現自己早被一郎哥連夜帶離燕門關,避居在陌生的小鎮上。
「軍醫會將妳的性別往上呈報,當地大夫卻有可能為了感激妳所做的一切,而隱瞞真相,好個一郎,在這種危機時刻也能想到這一層。」東方非沉思,哼笑:「這麼說來,妳兄長也沒有殺人滅口了?」看她瞪著自己,他大笑:「不永絕後患,遲早會出事,冬故,妳早該明白我是怎樣的人埃」
「那大夫是個好人!我女兒身雖然被他發現,但他當時故作不知情……一郎哥未經我同意,就替我鋪了詐死這一條路。他說得對,當我選擇與懷寧他們共生死時,我就已經喪失了一名正官的立場,我該顧大局的,可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他們被那種小家子氣的爭權奪利給害死,我不甘心,好不甘心!」
「國丈那老家夥死於秋後處決,王丞也失勢了。」
她若有所思地瞇起眼。「是啊,從此之後,東方兄就是名副其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東方首輔,再也沒有人敢跟你搶權勢了。」
「正因無人搶權勢,我才不願留下。」大權一把抓的滋味實在太無聊,他盯著她問:「冬故,妳傷還沒複愈?」
「一郎哥說我至少得休養個一年半載。他被我嚇到了,因為我一清醒就告訴他,我在重傷之餘見到我死去的同袍來找我喝酒……」突地反握他的手,正色道:「東方兄,官員朝中一句話,關外戰士性命丟,這些人原本可以不死的。」
他挑眉。「以後少了我興風作浪,妳多少可以安心了。」
她注視著他。「你真要辭官?」
「官場於我,就像是已經結束的棋局,數十年內再也不會有比東方非更厲害的人物出現,我留下等老死嗎?倒是妳,冬故,妳在朝中數年就算有功績,後世也隻是歸在阮東潛或斷指程將軍身上,妳永遠隻是個冒充貨,妳也不介意嗎?」
「我已經做完我想做的事了。」她微笑:「現在的真實,也不過是後人流傳的故事,隻要現在的阮冬故是真實的,那就夠了,不過東方兄,你臭名流世是一定的。」
「好個臭名,愈臭愈好……」見她麵帶倦意,他揚眉,有意無意挑釁她的名節。「這樣吧,妳在屏榻上瞇下眼,等我吩咐廚房再熱一回飯菜,再叫醒妳吧。」
她也爽快地起身,毫不在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笑道:
「好埃」朝他舉杯。「到時我先回應康城,等你辭官。」
他聞言心裏起疑,問道:「妳祖籍在哪兒?」
她眨眨眼,含著一口酒沒說話,笑著俯下頭,吻住坐在椅上的東方非。
鳳眸不驚不慌對上她的眼。她眸含笑意,原本試著把酒灌進他的嘴裏,後來發現看似簡單的動作,其實好難。
沾酒的濕唇微微退後,她皺眉,抹去盡數流出來的酒泉。「奇了……」她是依樣畫葫蘆,但效果差太多了吧。
東方非輕佻地笑了一聲,拉下她的纖頸,恣意吻上她帶點酒氣的唇舌。
他的吻帶點熱氣,像竄冬天裏的火苗,愈竄愈熱,也讓她心跳加快起來。
過了一會兒,俊臉抹笑,目不轉睛地問道:
「怎樣?冬故,當日在七裏亭的吻跟今天不一樣?」
她想了下,承認:「是有點不一樣。」輕輕撫嘴,還在認真思考有何不同。
「當然是不一樣,當日我吻的是戶部侍郎阮東潛,他是男兒身,跟現下的妳完全不一樣。」
她一頭霧水,但也沒問個詳細,見他讓出屏榻,她完全不設防地躺下。一躺下,才知道自己真的早已疲 憊不堪。
她掩去嗬欠,看了他一眼,緩緩合上眸,低聲道:
「如果一郎哥知道我在東方府裏睡著,一定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