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下。

雪一直都在下,如同秋風吹落的梨花瓣一樣,密密麻麻的從淡灰色的雲層裏,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

天地間的萬物生靈隻有一種顏色,也隻有一種聲音。

那就是像發喪時候的白,長眠土地裏的靜。

在這一望無際的雪原的東南方向上,那座早已被冰封的高大玉色的雪山上,突然,有一個穿著紅衣的人影出現在山頂,從身型上看,這是個女人。

隻見她忽然彎下腰,用手掩住口,掏心挖肺的咳嗽起來,絲絲殷紅的液體從她蒼白的手指間緩緩滑落,在掉落的瞬間,立刻被凝成圓形的紅色冰珠。

仿佛已經精疲力竭,她的雙腿猛地軟軟一曲,整個人就從上麵迅速的滾落下來,並且,就在滑下去的那一刹那,她飛快的將身後的一人高的人形包裹緊緊地抱在懷裏,卷縮著身體,腦袋擱在那團東西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夜長歡臉上浮現出濃濃的苦笑。

從這麼高的山上,以這樣的速度,背要一路受凍結在山坡的無數鋒利的冰淩的劃割,磕磕碰碰的掉下去,就算僥幸活下來,也隻能剩下半條命。

可是那群人一定會馬上追上來的,他們每一個都有深厚的內功,也有最好的補給,即使是落後一定距離,也會很快就趕上來的。

她心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從江南到西域,這一路上,這些人對自己窮追不舍,不斷的進行伏擊截殺,他們在她的身上已留下了十三處劍傷和刀傷,每一處都深可見骨、傷及筋脈。

這次的事,恐怕是真的不能善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夜長歡覺得身體下墜的勢頭已經完全停止,背也觸到了柔軟的雪。

她睜開眼睛,快速的從積雪已有一尺厚的地上爬起來,將包裹上的雪一點點的仔仔細細的拍幹淨,牢牢地綁到背上,連臉上沾到的的雪都來不及抹掉,就腳步蹣跚跌跌撞撞的向前快速跑去。

現在,她的後背靠近右肩的那一塊地方,有一種麻麻漲漲的帶著冷意的疼痛,似乎是那裏的衣服和肉一起,被狠狠地割去了一大片。

不過,她的內心很慶幸。

還好有這麼厚的積雪,要不然自己全身的筋骨非斷全斷不可,內髒也很有可能震成碎片。

冬天空氣中的寒氣,有助於止血,不會因失血過多而消耗體力,傷口也不容易腐爛化膿。但是,它極易被凍傷,為以後有留下病根,老年的時候,真是會苦不堪言。

可是,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現在,她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快點跑,再快點,絕對不能被他們追上,否則,一場惡戰不可避免,自己一定會去見閻王。

她還不能死,她要活著,必須好好活著,把無憂的那分也算上。

突然,‘嗖’的一聲,一支黑色的玄鐵箭,攜帶者強勁的力量,穿過飛揚的大雪,擦過夜長歡的耳邊,釘在她正要邁出去的腳旁,同時,一縷烏黑的發絲也順著衣服慢悠悠的飄落在雪地上。

她頓住了腳步,轉過身,眼睛定定的的看著那支羽箭射來的方向。

任何人都明白,這支羽箭是個警告,赤裸裸的警告.

不一會兒,一批身著黑色勁服騎著蔥白健馬的男人和一頂藍色的軟轎停在了夜長歡的麵前。

夜長歡眼眸掃了一眼眾人,似乎看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忽然,微微一笑,滿含嘲諷地說道:“名將城真是大手筆啊,為了追捕區區一個弱女子,出動了十大長中的五位,甚至連白城主都親自趕來,在下實在是榮幸之至。”頓了頓,接著又道:“我好心提醒一句,這可是非常不自信的表現,這種勞民傷財的作風可得改一改”。

話音一落,數百人頓時齊齊對她彎腰拱手下拜:“屬下遵命,還請夫人立刻隨我們回去”。

“哈哈,夫人?我算是哪門子夫人?名將城的城主夫人,在三個月前,早已經易主。想必各位都知道了,所以,諸位還是別說笑話了,我的牙齒還要用來吃飯,笑掉了可不好。”夜長歡嘴角一勾,眼睛盯住那頂轎子,又淡淡的說道:“我相信,這個世界上隻有一種人,會派人把自己的新婚妻子,砍十七八刀,逼的生不如死。”

“那是什麼樣的人?是禽獸嗎?我倒要聽聽。”軟轎中突然傳出一個晴朗悅耳,讓人如沐春風的男聲,這聲音溫柔的像是要把冰川雪原融化成潺潺春水,東流而去。

夜長歡嗤笑一聲,無限嘲諷的說道:“人貴有自知之明,白城主還是這樣愛自欺欺人。”“哦,原來夫人是在說區區在下,我先在這裏多謝了,不過,咱們夫妻一場,有話就應該直說,何必如此拐彎抹角,那樣多傷你我之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