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叫什麼,是誰,都不重要了。反正他也回不去了,他也想掐住自己脖子上的一小塊肥肉,溫柔旋轉三百六十度,然後於疼痛中醒來在他的宿舍狗窩裏,或者在洋溢著芬芳撲鼻的消毒水和紗布味道的校醫院急診室。但是不行,眼淚都疼出來了但是不行。

接著他試圖在牆壁上撞暈自己,那銀色的牆壁竟然隨著他的衝撞靈活地凹了進去,他起身之後又自動恢複了筆直的模樣,遊競都想誇它了,如果他當初在球場上有這身手也不至於被一頭撞到天琴座。

最後他站在落地窗麵前,思索著要不要大頭朝下,一發入魂。直到大恒星落下地平線,狄俄尼索斯和尤麗黛相對著升起,他默默地轉過了身,怎麼活著不是活著呢。

天琴座的女神之冠冕是每個中國人自小耳熟能詳的織女星,一個明亮,美麗的仙女。它在蒼穹之北頂,據說會是下一任的北極星。因此從奧菲斯到織女星到地球,在數光年量級的偏差之中,可以連出一道璀璨的直線。

不知道他媽抬眼看天的時候,能不能想到,她最最英俊的兒子就在頭頂兩千多光年的地方,寂寞地看著另一個日落,另一個月升。

遊競突然從床上跳起來,話說回來他這算重生吧,身體都換了!當初撞他那狗比負刑事責任了沒有啊?

雖然遊競已經不是地球籍了,但是中國的刑法還是以心肺死亡作為人口消滅的依據的,和靈魂還存在不存在沒有關係!

“小競,你在做什麼?”一個冷冽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

“大……大哥?!”遊競立刻僵硬,轉頭看去。

他哥遊錚長身玉立,抱臂站在床尾,認真地審視著他。

鑒於遊競那點天琴座幼兒園水平的地理知識和社會常識,全是從遊錚嘴裏露出來的,他此刻看這位大哥好像看到了加百列大天使一樣。

遊錚是個人如其聲的嚴峻男子,而向來緊繃的表情更襯出他刀鋒一般出眾的樣貌。實則他們兄弟倆頗有相似之處,但冒牌遊競每次看到遊錚作為根正苗紅遊家繼承人高傲的樣子,都深切覺得自己吊兒郎當配不上這副容貌,雖然遊競的臉,和原本的他一模一樣。

“你傷全好了?” 遊錚皺眉問道。

遊錚作了個手勢,隱藏在銀色牆壁之內的衣櫃隨之而開,自行推到遊競眼前。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本來受傷就是個借口。我知道把你從河岸基地緊急召回來,你有怨氣。但不能再拖了,耶戈爾已經派人來催三五次了,就職典禮這個月一定會舉行。”

他拎出一套常服,輕輕地放在遊競懷裏:“父親要見你,別惹他生氣。”

遊競硬著頭皮說:“好。”

遊競看著搭在自己手臂上的衣服,第一千一萬遍慶幸,這個國家的貴族推崇一種所謂“古典”的生活方式,不然他若是連個衣服都不會穿,早就被當成奪舍妖人梟首示眾了。

是的,沒聽錯,這個囂張地打著共和國旗號的國家,還有貴族這種在地球上早已被曆史車輪碾過來碾過去、反複淩虐、名頭或許尚在實質灰都不剩的東西。遊競苦苦逼逼地當了小四分之一輩子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終於也有一日姓趙,啊不,姓遊了。

遊氏,是天琴座七貴族世家之一,這個貴族對於國家而言牛逼到什麼程度,遊競到現在都不想提。

但是遊錚,很不識趣地提了,他少有地露出一個戲謔的笑:“我先去軍部上班了,未來的執政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