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惠笑笑,隻轉頭叫芝蘭將菊花鋪上案,菊香中用菊花膳,很有些意境。曾經,她和顧梓榆也這麼做過。
芝蘭和珠兒將一條桌巾鋪到案上,這才鋪上菊花。
顧梓榆不經意垂下視線,便看到鋪陳在玉石桌上的桌巾並非桌巾,而是一條織錦搭子,蘇繡雙麵。那樣猩豔的紅色,仿佛一團血脈脈而動,不知何時轟然撲出。
顧梓榆定定望著,最終,目光轉了回來。
榮惠實實盯住她,一瞬不瞬,半響,她才道:“這隻是一件普通的雙麵蘇繡。”桌上的燭灼紅烈烈,終是引了一隻蛾子,鑽進了窗紗,急急撲打在琉璃描花燈罩上,簌簌作響。
顧梓榆抬頭正碰上榮惠的目光,聽了這句話,頓時全明白過來。
雖然知道多餘,但榮惠還是有些不甘的問出口:“梓榆,我把你當成家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顧梓榆猛地一震,雙手登時有些顫唞,眼中浮起影瞬時崩潰打散。茶盞“嘩啦”聲潑濺地,青綠的毯上水漬急速擴散,看著好像透明的血泊。
她深吸口氣,再抬頭時,手肘隨手撂下桌上,竟然帶笑:“但我們畢竟不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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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惠一愣,顧梓榆目無光色,道:“惠姐姐,我姓顧,你姓薛。我身後有整個顧家,我的興衰榮辱是現在在新君麵前苟延殘喘的顧家唯一的倚靠。為了整個家族,我隻能有所取舍。正如姐姐,為了薛家的安危,哪怕將我當成家人,卻也從不會插手顧家與秦王之間的曖昧一般。你是羽林衛將軍的女兒,自有和宮外通消息的渠道,卻也不會……”
“這也是惠姐姐的取舍。”末了,顧梓榆看向榮惠,眸光清亮,又格外幽深。
榮惠雙♪唇動動,卻沒有出聲。
她以為聽到答案會難以承受,會落淚,會憤怒,但聽了這些話,她卻紋絲不動。甚至內心裏很知道,顧梓榆說的是對的。
如果有一天,必須在薛家和顧梓榆之間有個選擇,榮惠也會有自己的取舍。
再美好的記憶,再深厚的情感,也抵不過血緣之親。
榮惠甚至不能說她背叛了自己,隻不過是這份友情還不夠和整個家族的感情抗衡而已。她也沒資格怪責什麼,思及此,榮惠莫名的覺得心中空了一塊。越是努力說服自己,越是難受。仿佛這些話結成了一股欲宣不能的悶氣,梗住了呼吸。
榮惠搖搖頭,聲音格外鎮定:“不,就算如此,我們也無需對立,就算我不能為顧家和秦王之間的……多言,也沒有理由要對我做這樣的事來,這對你有什麼好處?我不相信是你做的。”
“對不起。”顧梓榆別過頭,緩緩道:“雙麵繡是西太後的,她為我和顧家通送密信,所以,我把雙麵繡送給惠姐姐。”
說著,她忽然下座,朝榮惠跪下來,垂眸道:“姐姐將我交給莊貴妃或者東太後吧,我會把一切都說出來。還有沉船的事,我也會公諸於眾,屆時,西太後便是不死,也不可能坐在太後的位置上了。沒了西太後,麗婕妤不成氣候,賢婕妤已經不是氣候,姐姐可堪中宮之位。”
“胡說!你曉得我不會這麼做。”榮惠大驚,脫口而出,想要扶她,她卻不起。
顧梓榆抬頭看她,麵色如淺玉,那瞳子,卻比烈烈的火還要熱,道:“惠姐姐,妹妹隻願姐姐一統六宮後,念在妹妹的成全之心,全力護住顧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