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璃神色淡淡,抽開手去回答:“我隻是個過路的,這就要走了。”

紀修安衝口而出:“你不要走,隨朕回宮……朕、朕之江山,與你共享。”

這時那討嫌的、名叫張徵的老頭也跟在他身後上了畫舫,頂著張臭臉,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棠璃桃花美目流轉,有些感興趣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紀修安,開口道:“原來你是皇帝啊,有點意思……既然這樣,我就隨你去宮裏看看吧。”

他聞言頓時欣喜若狂。

就這樣,棠璃隨他進了宮。進宮之後,他封棠璃為“永安侯”,在京城內為其大興土木修建豪宅,於宮□□飲食、同臥起,恩寵無雙。

張徵那老頭果然看不下去,暴跳如雷、指著鼻子的罵他“無道昏君”。

他心中不急也不怒,隻是找準機會把老頭下了獄,列數罪狀定下罪名,等到秋後法場淩遲。

這老頭也是看不清形勢,還以為他是當年無依無靠,喪父喪兄的九歲阿蠻嗎?

他以前一直在張徵的陰影下活得戰戰兢如履薄冰沒錯,但他畢竟是天子,如今長大成人羽翼已豐,這老頭還以為能對他指手劃腳?

張徵權傾天下近二十年,打壓敵黨無數,手段酷烈決絕。老頭這一下獄,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叫好,直呼當今聖明。

夏去秋臨,張徵受刑的前一天,棠璃卻拿了個藍皮小本子過來禦書房,遞給他:“這是張徵留下來給你的。”

他接過翻開看了,而後唇角微勾:“沒想到張嶽陵看著剛硬固執,卻還有些機變。不過,他之惡行罄竹難書,難道以為靠這個就能乞命嗎?”

冊子上,記載了張徵這些年來,貶謫打壓過的賢士能人名單。如今張徵倒台,正好可以將這些人起複任用,這些人必然感激涕零,朝廷就能得到一批既能幹又忠心的臣子。

棠璃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張徵並沒有乞命,而是打算受刑後再轉交給你,是我截了下來……而且當年先帝與宸明太子之事,另有蹊蹺,並非張徵所為。”

說完拍了拍手,就看見一個五十多歲、衣冠樸素的老內侍走進來,朝他下跪行禮:“老奴叩見陛下,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內侍神態激動,聲音中帶著一絲顫唞。

他知道棠璃帶此人來必有緣由,於是仔細打量了眼前人一番,果然在其已經老去鬆弛的眉眼之中,看到了故人的痕跡——

那是一別二十年未見,宸明太子的心腹內官平公公。

平公公為人低調謹慎,極少踏出宮門,但他幼時去太子哥哥宮中玩耍,平公公經常拿糕點糖果和一些新鮮的玩意兒給他,所以與平公公是彼此相熟的。

後來太子哥哥暴斃,幾派人馬爭奪帝位,宮裏亂的很。他那時候才九歲,無依無靠,身邊隻有個看上去就野心勃勃的張徵,自是無法顧及到太子宮中的人。

於是太子宮中舊人流落的流落、凋零的凋零,都不知道最終去了哪裏。

他想著張徵在害了太子哥哥之後,一定會對太子宮中的人斬草除根、不留後患,所以成年後也未曾追查這些。

平公公年輕時是個講究人,總是整潔妥貼,還愛往衣裳上熏個香、往臉上撲點粉什麼的。

可此時的平公公蒼老而樸素,他看著就有點心酸,於是連忙讓這位老內官起來:“平公公,這些年你都在哪裏?”

平公公連忙回答:“老奴幸得張大人護佑,才能安然無恙,一直在宮外為先太子守陵。”

他隻覺得十分吃驚,怎麼張徵竟然會出手保護太子宮中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