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山南小學(1 / 3)

下了火車,我有一絲暈眩。

想起爸爸媽媽找我一定找瘋了,我直奔家裏。

媽媽正在沙發上坐著,眼睛腫得像兩個桃,她的樣子好可憐!應該是好幾天沒有梳妝過了。

“子衿,是你嗎?”媽媽有點木木地站起來,聲音惶惑,待看清了是我,放聲痛哭起來,“你個傻孩子,你去哪兒了?你把媽給急死了!”

“媽!兒子不孝,我回來了!”說罷,撲到媽媽懷裏,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哭了好一會兒,媽媽才想起來:“我去給你爸打個電話。”

一會兒,爸也回來了,眼睛紅紅的:“你個不孝子!”說著就要來揍我,但是被媽媽攔住了:“老方,兒子回來就好,你別生他的氣了!你也好多天沒好好睡覺了,消消氣,去休息一下。”

“你真是不孝啊!你知道這一個月我們怎麼過的嗎?旁人看笑話、女方家裏來鬧不說,你媽都快急瘋了。”

“爸,我對不起你們。”我說著就跪下了。

“子衿,快起來,給媽說說這些天你去哪兒了?”媽媽把我拉起來。

……

後來,小羊和小蘇給我打電話,問我到家了沒有?家裏有沒有什麼事?

我有點誇張地跟她們說,一回到家,馬上受到了暴風驟雨般隆重的接待。後來又說了一些父母不容易的事情!不禁又想起和小羊、小蘇共患難的日子,一時間,我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媽媽再也不逼迫我結婚了,我心裏卻很不是滋味,暗下決心,一定給她老人家找一個才貌雙全、賢惠孝順的好媳婦兒回來。

高中開學早,我所在的學校已經開學二十多天了,我的位置已有人頂替。再說,那兒都是些傷心的記憶,我也不想再回去了。爸爸雖沒有了權力,但餘威尚存,為我找到一所環境優雅的鄉村小學,這也是我的願望,我想那兒遠離城市的喧囂,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而且可以慢慢地治療心靈上的傷痛。

山南小學在一座山腳下,晨風搖動清香,細雨敲落瓦聲,有一股清秀、淡雅、古樸的味道。書香四溢、琴聲如縷、墨香幽幽,輕盈堅強的鬆柏和芬芳溫和的月季相映成趣,環境優雅獨特,育人氛圍濃鬱。

來到這兒的第一天,我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學校本來為我安排了一個單人的辦公室,但是村上一老師因特殊情況需住校,便暫時住我這兒了!這位老師叫吳越,第一次見到他時,我不由得嚇了一跳。

一張肥沃的臉上,阡陌縱橫,被指甲摳得不成樣子了,頭上高低起伏,全是疙瘩,麵皮五顏六色,鼻子青的、兩頰發黑、眼珠子有半顆被染紅了……

我以為是從什麼救人現場來的,也沒敢問,他悶著頭,也不和我說話。

正猜呢,他五六歲的兒子從外麵跑進來了,什麼也不懂的樣子,天真地問:“爸爸,你臉上怎麼了?”

吳越無限愛撫地說:“爸爸騎車不小心讓人給撞了。”……很明顯的謊話。

後來我從別人的口中才知道,吳越的家不是這兒的,他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家裏窮,孩子又多,吳越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便做了上門女婿,這才來到這兒,臉上那傷是女方家裏給打的。

原來是這樣,又想想他和兒子那一幕,我鼻子不禁一酸。

學校給我安排了代四年級語文課,我拿著書直接去了教室。孩子們在老師到之前,總是亂亂的,更何況是一個新老師,相信他一定興奮壞了。

進教室後,根據學生們的表現,我開始了自己的開場白:“同學們,大家好!從今天起,由我來給大家代語文課,我姓方!剛才老師進教室時,同學們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覺得大家都是做演員的好材料!前途無量!”

學生們麵麵相覷,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剛才,老師走到教室門口時,是誰在‘噓噓’來著?難道還雇了兩個站崗放哨的?一看見我來,馬上通風報信:‘日本鬼子來了,注意埋伏!’是不是?其實,我早看到了,同學們玩的玩,跑的跑,說話的把脖子都快扭歪了。但‘噓’聲過後,同學們馬上隨手抓起一本書,也不管反正,津津有味地讀起來。我簡直為大家的演技深深地折服!如果,我沒有聽到‘噓噓’聲,沒看到亂的那一幕,我一定會從心底裏感到欣慰。但現在,我最深的感受卻是虛偽!小學生都這麼會騙人,這世上的好人真少啊!”

在我說的過程中,就有斷斷續續的笑聲,當我說完時,全班頓時哄堂大笑。可能我的批評也太委婉幽默了。但是,這樣的開場白也使我給同學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因為孩子們喜歡的就是幽默的老師。而獨白過後,我也很滿意自己原先的一肚子不滿此時都煙消雲散了。

幾天下來,我和同學們就非常熟悉了,班上雖然足足有48個學生,但是我已能夠輕易地叫出每個學生的名字。

而課堂總是我人生最精彩的舞台,我全身心地投入進去。靈感仿佛隨之就會迸泄出來,如流星四濺,滿堂異彩紛呈,我講得無限神往,同學們聽得其心悠悠然……

那種感覺真好,仿佛做了一件平生最得意的事情,又或是,自己親手做了一個令人把玩不盡的藝術品。

當然,孩子們總歸是不安分的,我有時也會受到他們的挑戰。比如,有一節語文課上要求積累古詩,開一個賽詩會,同學們就會來挑戰我,為了維護老師的尊嚴,我欣然應允。

師生沙場相見,那也是分外眼紅啊!一首又一首地背下來,同學們是輪番上陣,鬥誌不減,而我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滿口錦繡文章。到最後,學生中舉手的人已是寥寥無幾,隻有班上知識最淵博的賈韜還在勉力支撐。不過,十幾個回合下來,他也是甘拜下風。

這場較量的結果就是,學生們更加佩服他們的新語文老師了。

小學生接觸社會的機會少,主動學習的能力又差,傳媒信息雖廣,但他們愛好的往往是那些動畫片、卡通類的,所以,孩子們更多的知識都是來源於老師。這也就是小學生大都比較崇拜老師的原因。

崇拜之餘那就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了,有一段日子,走上講台就會發現有蘋果、梨之類的東西,那自然是孩子們送的,有時我會裝模作樣地拿起一個梨,問一下:“這是誰送老師的?”於是大家就指指點點,說某某同學了。於是,我接著就說:“我猜也是,瞧這梨上的兩個大牙印吧!也隻有他那樣的牙能留下。”惹得同學們一陣哄笑。不過,最終我還是杜絕了送禮之風,不是拒絕孩子們的愛心,而是不想讓孩子們因此而攀比。

在這個樸實的鄉村小學,我似乎找回了從前的快樂!

而晚上的睡覺卻成了最折磨人的事情,記得第一夜時,半夜我做夢,夢到有拖拉機一直“突突”地響,待到被驚醒,才發現是胖胖的吳越老師在打呼嚕呢!

其實,吳越也就是比我大四五歲,生活中,他是一個很親切、很有幽默感,甚至有些可愛的人。和他在一起,也很對我的脾氣,不知不覺中就會快樂許多,我們都為彼此走出陰霾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漸漸熟悉起來,我們之間便互相地開一些玩笑,說得最多的就是體型了。

他叫我“排骨”,我就叫他“燉肉”。

他有時會向別人這樣介紹我:“這是我最好的哥們,子衿,他最大的特點就是虛偽,每天吃得比誰都多,但是卻一點兒也不長肉,他的身體太虛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