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禮簡單地說著,伸手抓住了搖搖欲墜的男人的胳膊。血腥氣刺激著他的身體。但是他的心裏卻充滿著從未有過的愉悅。
——答案,原來如此簡單。
“這沒有必要。如果你是麒麟的話,就去尋找王吧。我已經沒什麼可以幫到你的了。”
“我一個人是找不到的。”
切嗣沒有看著綺禮。
“找不到也沒關係。我早已習慣不寄望於天命了。無論到哪兒——我都會這樣繼續下去。”
綺禮無聲地笑了。
他早已知道。
並不是麒麟能夠聽見所謂的“天啟”之聲,而是麒麟的選擇就是“天啟”。
所以、綺禮才會苦惱——
這樣歪斜的、隻能被血腥和死亡所哺喂的自身,根本就不可能從中生出“選擇”的動力。
“應該再早一些察覺到才對。”
他輕聲地說。因為渾身的痛楚而變得遲鈍的男人隻是略略轉了下視線,眼睛中浮現的隻是純然的茫然。
早就該察覺到的。
這在心底湧動的、混沌而巨大的感情所代表的事物。
他低下了頭,緩慢但不容拒絕地將吻落在了獵食者那缺乏血色的唇上。
——那是何等的苦澀,又何等醉人的滋味。
切嗣睜大了眼睛。但是眼前的麒麟不知從何處獲得了力量,竟然單憑一隻手就製住了他的掙紮。牙關被撬開。津液交融成一體。剛才不慎咬破的傷口被反複舔舐著——這整個行為的錯謬,幾乎讓活過了麒麟幾倍歲數的男人思緒整個停擺。
直到男人臉頰因為缺氧而更加蒼白了下去,綺禮才略微拉開了二人的距離。
“你在做什麼?”
切嗣想要質問,不過胸口的疼痛顯然減弱了質問的力道。
“親吻。表達感情之時最好的選擇。”
……這隻麒麟的教育一定在哪裏出了問題。
切嗣僅僅來得及這麼想著,第二個吻又落了下來。就如同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看到綠洲,又像是孩子獲得了心愛的玩具——綺禮反複地親吻著,在旅途中偶然遇到、擁有著同樣扭曲的痛苦男人——
在籠車裏,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我們之間的聯係的時刻——我終於明白過來了。
我在你身上追求的不是我的答案;更確切地說——你就是我的答案。
就算歪斜下去也沒關係。
這樣的我所能選出的最好的王——就一定是,你這樣背負著所有的罪孽,卻依然朝向天真的理想而前進的男人。
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切嗣,綺禮退後了一步,對著男人深深地跪伏下去。
“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離禦前,不違詔命,誓約忠誠。”
切嗣僵住了。
他看著跪伏在自己身前的綺禮——就好像從來沒有見過眼前的青年一般。
“請說‘我允許’。”
“不可能的。”
沉默了許久,最終,男人也隻是吐出了這樣幹巴巴的言辭。
“我是罪人。我不可能將國家導入正規。”
“——我不可能再選出來除你之外的王了。如果麒麟沒辦法選王的話,國家就會衰敗。在那之前還會死掉多少人,你比我要更清楚。你要放棄這些人嗎——就像你放棄那些沒辦法得救的人一樣?”
切嗣沒有動。劇烈的痛苦和絕望在他的眼睛深處凝結成了濃黑,他抬頭仰望著為火炬的微光所照亮的黑暗,就像這樣就可以看到理想的晨曦一般。
“還是說,你要繼續等待著下一任的麒麟呢?那會是多久,誰也不知道。”
盡管說著這樣的話,綺禮卻很清楚男人會做出的選擇。
將一切都割舍掉而追求著拯救的男人。
憎恨著世界的規則、卻又如同天道的化身一般行走在世界上的男人。
直到滿身傷痕,也依然緊緊地抓著虛偽的理想的男人。
啊啊。
隻要是衛宮切嗣,就不論自己再怎麼痛苦,也一定會抓住自己遞過來的布滿荊棘的權杖——
露出了飽含著惡意的笑容,綺禮聽到了不出意料的答案。
“我允許。”
從未體味過的愉悅,慢慢在麒麟的心底膨脹開來。他站了起來,緊緊地抱住了搖搖欲墜的男人。
奇跡。或者天命。均不曾存在於此。
所有的,隻是愚者一樣的摸索。
犯下過錯、背負罪孽也依然前進的你——到底還要懷抱著你的理想,走到何種的地步呢。就讓我來品味著你所釀造的血腥和死亡,看著你逐漸走向終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