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18年的第一場雪，比往年來的更晚一些。京郊的沉香醫館，門可羅雀。門前鋪著大片的白雪，一個腳印都沒有。裏麵陳設古樸，燈光晦暗，“祖傳治腎虛”五個大紅字印在窗上，格外醒目。
櫃台張姨磕完手裏最後一顆瓜子，“呔”了一聲，“這雪一下，人更少了。”
“可不麼。”收銀小妹喵喵一邊滑動著手機屏幕，一邊心不在焉的答應。
張姨看著窗外皺起了眉，“奇了怪了，你看前麵那個廟門口全是人。聽說好多都是家裏人有病來求健康的，怎麼就沒一個來咱們這的呢？
這幫人比我這個小老太太都迷信，寧可求神拜佛，都不來看大夫。”
喵喵向診堂裏麵掃了一眼，“大夫不急，你急啥啊？”
診堂正中掛了一幅風騷的彩色中醫經絡圖，那是二十年五前，李得水為了慶祝醫館開業和喜得千金，按照自己的模樣手繪的。
旁邊並排掛著半牆錦旗，比較舊的寫著“妙手回春”“懸壺濟世”之類，較新的寫的是“拾金不昧”“樂於助人”“感謝小李大夫幫我照看柯基”等等。
此刻，小李大夫李沉香正伏在桌案上，睡得格外香甜。白皙的臉蛋睡得微微泛紅，纖長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著，看起來像一個冒著香味兒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呀——”喵喵拖著長音叫了一聲，嚇得李沉香沉睡之中驚坐起，一把抄過手邊的口罩扣在臉上，甜甜的聲音裏帶著兩分驚慌，“病人在哪兒？”
喵喵尷尬一笑，心都疼了，“沒有病人，我就是看見一個大新聞，驚訝一下。那個，你再睡會兒吧。”
李沉香輕舒一口氣，把大口罩摘下來掛到筆架上。旁邊還有一副沒有度數的“老花鏡”，這些是她的出診必備。
職場上年輕是資本，這一行卻是越老越吃香。大多數病人要麼看西醫，要麼看老中醫，一見她是二十出頭的小中醫，扭身就走。於是每次病人一來，李沉香都要偽裝一下。
戴上口罩遮住白嫩嫩的娃娃臉，老花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大眼睛盡量少忽閃，再壓著嗓子少說話，基本上不會因為年齡被“歧視”。
不過，最近好像中了邪，李沉香拿筆在日曆旁第二個“正”字上畫上最後一筆。十天了，愣是一個病人沒有。眼看又要到月底了，難不能要創造連賠三個月的新紀錄？
張姨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沉香啊，不急哈。最近咱旁邊那個廟挺靈的，今天下班後張姨去拜拜，求咱們醫館生意興隆。”
李沉香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眼睛盯著診堂左右的那副楹聯，上寫著“但願世間人無病，寧願架上藥生塵”。
“張姨，您可千萬別去這麼求，哪有希望醫館生意興隆的。不如我求求祖宗，求求我爸我媽，希望天降橫財，砸我腦袋上。”
李沉香說著點燃了三炷香，插到李時珍像下的香爐裏。又對著那幅酷似她爸的經絡圖躬身拜了三拜，麵上平靜，心裏頭哭天搶地恨不得蹦起來捶牆。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為什麼從小死了娘，長了死了爹。看上誰誰都看不上我，談戀愛從來超不過一星期。寫個文撲街，看個病沒人！媽賣批！老天爺到底長不長眼？
喵喵眼看著李沉香的臉像河豚一樣鼓了起來，急忙戳了戳她，“沉香姐，你想什麼呢？”
“沒什麼，你剛才不說你看了大新聞嗎？什麼新聞？”
喵喵頓時一臉八卦，“你快看微博熱搜第一，#聞氏總裁仍是單身#。天呐，真想不到。上次聽你說聞氏不是上了什麼喬布斯排行榜嗎？家裏有三千多億啊，竟然還是個鑽石王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