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亂半遮住臉、一時看不清麵目,但一頭紅紫的發色引得眾人矚目。

抬眼,嗓中瀉出清潤的喉音:“太桓,陛下何在?”三分溫軟的語速,三分矜持的腔調,兼一分淡淡的惆悵;

聲音微弱,卻頓然入了禦楓的耳,她又如何能忘卻這聲音?不敢置信的放眼一望,正對上那人目光——從紛亂的發絲間透出,帶著希冀、帶著渴求、亦帶著輕愁,孤注一擲的無怨無悔一如往昔——掩口,倒抽口氣,眼中交集萬般、喉中早已失聲:

“錦卿?”

隻覺眼前昏花周身發軟,攥劍的手頭一鬆,一聲悶響墜入沙地,而視野,逐漸蒙上一層半透的水霧……

“陛下……”昭錦強撐單薄的身子,趔趄著步步邁向禦楓,寒風中,搖搖欲墜,太桓一個箭步衝過去、穩住他即要栽倒的身體,小心翼翼扶其坐下,責怪道:

“說緩兩日你不要、非要現在回來,萬一出事——”

“再緩兩日,你教陛下如何向青陽公子交代?”話音微弱,然字字擲地有聲。

太桓被堵得無言以對。望一眼禦楓,又看一眼落馬的青陽,剛欲開口,禦楓已先明了他的意思,示意手下為青陽鬆綁、解開穴道。那頭幼弟還魂重生,這頭東君寬恕不殺,青陽心中的仇與怒徑直減去大半;爬起身、撣撣戰袍上的塵土,不言不語向著江浪躬身便拜。

江浪打趣一笑、作揖道:“如此大禮,小仙可消受不起。”示意起身、又有後話:“江浪今日造訪天界,亦是來傳話與殿下,此言關乎少昊不為人知之隱、望殿下耐心聽取——”

66 天機

原來,這一任帝俊的即位不同於曆代,而他素來窺伺羲和國的緣由,更與此有不可拆解的淵源。

依少昊國曆法,曆任帝俊與正妻娥皇之子方能成為太子、繼任帝俊之位,而帝俊與天妃常儀之子則要送與東君和親,自數萬年前那場乾坤倒轉的變局、天界諸神由永生轉而成為世襲,這一做法就從未間斷;

本來,嫡子繼任、庶子和親,全依往日不會有半點差錯,可偏偏不巧,先帝嫡子文淅姿色不凡,被羲和皇女錦如出使少昊時,一眼相中。自那往後,二人密送書信打得火熱,待錦如繼任其母成為東君,早與文淅相戀、不能自拔。

那任娥皇甚寵其子,先帝難耐她與文淅的輪番央求,隻得變通求全——令文淅與那任常儀的長子互換身份、替其前往羲和。

文淅與先任帝俊都以為,如此過後仍同曆任別無二樣,也不會有甚麼差錯,卻盡皆忽視了深藏不露的常儀次子——同母的兄長成為太子,他看在眼裏盤算在心,隻待文淅離家尋真愛而去、父皇因病早衰而逝,他便開始著手於籌備已久的陰謀;

一觴毒酒,害兄長重病不起,一盤金銀,籠絡當朝權貴為其撐腰,一卷麻繩,永遠封住了所有知情的口……就這樣,炮製出種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以庶次子之身卻奪得帝俊之位、也即成為如今的帝俊。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知情的宮女太監但殺無妨、曉事的達官權臣用金銀可以填塞、對聞著風聲的侍衛吏卒稍加恫嚇軟硬兼施也能打發,而唯有一人殺不得、賄不了、嚇不住,此人便是上任常儀長女、十二嬋娟之首,帝俊的親姐姐。按曆法,帝俊登基後將由她做帝俊之妃、繼任常儀之位。

如此萬眾矚目之人,如何除去?

可這帝俊既能篡位,便自有他的一套,眼見她知曉秘密卻不思保守,一朝索性將其軟禁後宮、卻讓她幼妹扮作她的模樣繼任常儀,如此一來,自認國中已封鎖得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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