遝;入了祀辰宮、在兄長身旁坐下,支吾半天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永昕不想瞞哥哥,其實……這兩日……一直在讓天隕傳我飛鏢的武藝……”聲音一點點小下去,周圍的氣氛也驟然冷下來。

隻聞“咣”一聲響震徹四壁、已見昭錦拍案而起,頃刻,俱寂,唯案上杯盞和著餘震散出微響;

一陣戰栗過電般掠過永昕周身,縮在椅上、隻敢斜覷著眼小心翼翼琢磨昭錦的顏色——鐵青地陰沉著,襯得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顯出森然——可隻在下一刹,如其來的怒容被硬生生地強壓下去,麵色回轉,伴昭錦的聲音幽幽然響起:

“也罷,事已至此……”

永昕卻還沒從驚惶中走出、話音依舊囁嚅:“哥……永昕、永昕下次……再也不會了……”

昭錦意味深長地注目他良久,緊蹙的雙眉間終於露出一絲屬於兄長的愛憐,垂首輕歎:“為兄讓你趁此接近他、套他的話,不是讓你去欠他人情的……”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繞至他身前,輕輕按住他的肩頭。望著兄長深邃的雙眸,永昕忽覺眼眶一濕;噙著淚,往昔的回憶有如風起雲湧般席卷心頭……

袖中伸出手,憐愛地為他拂去眼角的晶瑩,“永昕還是小時候那樣,一點都沒變……難怪讓哥哥一眼認出來……”望著撲進懷裏的永昕,昭錦也漸漸難以自持,啟齒說出心中的話,卻強忍著愈加洶湧的淚意、不甘任其流出——五年了,自從五年前受封星倌,他一次次告誡自己堅強、何時何地都不該流淚,爭寵,不必用這下五門的手段,發泄,也無需讓別人窺見內心的傷痛——

但恪守五年的戒律終於在頃刻打破、隻一瞬,驟雨盡濕桃花顏。

“哥……”永昕未能料及眼前的場景——打小都是自己受了氣、在兄長麵前哭訴,從來不見昭錦當著自己的麵淚如雨下。

可他豈知,這些淚水昭錦積蓄了五年,那是對五年來的孤獨一並的宣泄——自從受封、自從專寵,他的身與心幾乎被禁錮在這座華美的宮殿,外人對他,除卻敬畏或敵意,絕無三者;

卻是每次的侍浴成了他唯一的慰藉:那是他僅有的暫離禦苑、暫離煌城的機會,龍車過處,陽關道上,離那座不為人知的小山村興許很近……“倒是哥哥,如今變得太多,與從前,該是全然兩人,永昕都認不出來了罷……”回憶這些年一日不得安寧的生活、回憶著將自己性情反複磨礪的種種、回憶著步步攀到如今的這一路,不由地,陣陣酸楚鑽入心尖,周身禁不住一陣痙攣,“哥哥已經拋棄了太多、出賣了太多……如今……隻剩下你……”

“永昕不會再和哥哥分開!哥哥要永昕做什麼,永昕都答應!”一時心緒跌宕,已不知該怎樣竭盡地吐露心聲;

“真的?”聽見這話,心頭久違地一熱,繼而又習慣性地謹慎起來——自打入宮,於他而言,這樣的許諾早與誠摯的心意脫節;但一下又反應過來、暗恨自己竟慣於這般多心——永昕是誰?他還能對自己有二心?!

56 一夜之間

屏開下人、掩簾促膝長談;

昭錦將自己入宮十年見聞到、揣摩出的利害關係逐一向永昕羅列——從前,這些都被條條理順藏匿心中,直至如今終於得了心腹、才敢開口吐露。

永昕驚異於兄長的敏銳與細致,更對禦苑裏深藏淺露的鋒芒感到始料未及,而昭錦,此時正處在風口浪尖、眾矢之的;

“哥哥處境這般無奈,如何是好?”

“也並非全都如你所想,”昭錦身處此境已不是一兩日,何況從來就沒有慌亂過,“如今,視我為不共戴天的僅僅兩人——除他太桓、紫靖,別的人,都隻在觀望;沉霜少年老成絕不簡單,可他畢竟隻是孩子、陛下又待他不薄,想他也沒有介入爭寵的理由;新來的寂陵,僅是陛下的獵物,此時的得寵暫時而已,不必將他放在眼裏;而風雅苑四賢,雖說並稱四賢,真正於我有礙的也就一人——旌倫、蒼淼自有嗜好、素來不問宮中諸事;容軒根本不開竅,什麼幸臨什麼得寵全然不懂;卻是那個致晗,身為先知能洞察萬事、與陛下關係更不一般,於我最不利——不過我五次三番試探他,並不見他有除我之意,何況他雖不看好我、卻也不看好太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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