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總覺似夢似幻;隻覺時光流逝匆匆、轉眼已近弱冠之年。

西北望,煙塵散漫,兩騎銀鬃前後相逐。

“清,你當初真的適應得了?”興許是湊巧,董平也依然心掛那段往事,“從官場到江湖又回到官場,其間隻不到一載——”

天隕淡淡地一努嘴:“命數天定,跟著適應好了。”

“你總信甚麼命數,又哪知天命亦是人為。”遙望蒼涼大漠,董平不由喟歎,“且看如今,隻一轉眼,都到征遼的最後一戰了——你我皆得保全、性命無憂,說是幸運,亦是武藝在身才得自保。”

“董平哥,你這話小弟可不敢當,”對視,天隕仍舊不以為然,“若沒有董平哥扶持,隻那日胡人的一箭便能取了我性命。”

“此事何足掛齒!你我生死八拜之交,見你中箭、為兄哪能棄你不顧?”至此一頓,竟恍然一般愣了神,“……話說回來,這段緣分倒還真是天定的……”

相視而笑;烽煙裏,策馬揚鞭奔赴沙場。

21 似夢似真

飛雪漫天的威勝城,遍地銀白中,幾串腳印與輪印交織成冬日獨有的繁忙。

幾戶炊煙嫋嫋,幾戶人影攢集,幾戶絲竹喧響,疏懶的光線從簷下的冰淩間反射出來——此刻的安詳,早已忘卻了多年前沾染於此的血跡——炊煙如故,人影如故,絲竹如故,然而這座看似尋常的城池早已不屬於大宋汴京的管轄。自打田虎在河北稱王,這座城便被封為“國都”。

暮冬時節,氣氛閑適散漫,尤其是在“國舅府”的廂房——那裏,有國舅之女瓊英的閨室。

入夜,府上漸漸轉入寧靜。烏雲遮月,又是漫天大雪,瓊英一人在屋中伏案小寐。紅燭未息,弱弱的暖光映出香爐嫋嫋的香霧——撩動輕紗帳幔、與之漸融。朱漆案上,淺粉的袖間探出藕荷色細嫩的指尖,伴著朱唇間呢喃的囈語、伸在空中不知比劃著什麼。

一聲鏗然脆響打破寂靜。

瓊英猛地驚醒,癡癡地立身坐了許久,繼而環顧四周——

眼中,屋內熟悉的擺設,原來……方才又是一場夢。

“他……”喃喃著,還沒有回過神。

類似的夢,近日已做了無數次,夢中總是那人——由一個自稱致晗的秀士引見、說來傳授自己武藝——他的麵容每每夢醒就忘得幹淨,可他溫潤清雅的聲音令她難以忘卻。

今夜,特意留心了他的容貌,卻因方才,指尖卻弄響案上的器皿、驚醒了自己,沒能再細細品賞。

那真是一張俊美的臉:清潤的雙♪唇呈出淺朱砂色、微微抿起是一彎純純的笑,挺直的鼻梁恰如其分地傾出、與兩道如劍的濃眉完美地銜接,纖長濃密的睫毛青澀地垂下、掩住那雙黑得深邃的眸子,卻掩不住醉人如酒的目光;

瓊英回想著,不由努一努嘴、流露一絲溫情的淺笑,好容易回過恍惚的神情,這才定下心、去想今夜夢中的明細——

“今日相見,已是最後一麵,”他的語意,分明不舍,問得則更關切:“我走後,你真的要去複仇?”。

“其實早有此意,隻是……”瓊英聽他提到此事,自己也猶豫不決“我如今身陷虎穴,如何去得?”威勝城中的官員,大都知道她郡主瓊英並非國舅鄔梨親生的女兒,卻鮮有人知她來此之前的身世……

自己本性仇,故居遠在介休,家中原是財資雄厚的大戶,童年的自己也曾有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然而,外祖父的亡故改變了一切。

爹娘是在那日清晨得知的噩耗,晌午便動身赴喪,哪想這一去,就再沒有回來——十日後,爹的屍首被唯一幸存的家丁送回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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