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深,未及愈合。”

“那正好——你將這茱籬草覆在創口上,藥性會沿毒液所經的脈絡追過去。”看天隕將信將疑地接過藥草,笑著補充道:“安某的藥材還從沒有失靈過——早些年,安某就說過,療毒之藥必須找準,要不惜用珍奇的藥材,可那些江湖郎中沒一個信我——到頭來,藥鋪子裏的玩意兒都用遍了,還不見好,反不如我這幾味山珍。”

“你就恐人不知你神奇。”紫鳶揶揄。

安如許聞言很不服氣:“你不信,我敢和你賭,天隕公子這雉尾藍的毒我不出半月便能全解。”

殊不知,一切的狂言擱在他安如許這兒,盡都成了隨口的承諾。自打天隕按他所言用了茱籬草,三日後主要的經脈暢通了大半,氣力也有所恢複,甚至可以練些基本的拳腳。安如許一麵讓他打坐靜養,一麵配以活血化瘀的藥材,不出七日,天隕感到身體竟同中毒之前漸無二樣。

“可別高興太早,你才恢複了四成多。”安如許卻有數,“此時若教你習武整日,包你堅持不了!”聽到這話,天隕忽覺自己看似充沛的的體力真有六分空虛。

漸漸感到,一切看似不可思議的論斷擱在他安如許這兒,也便有了道理。醫鬼當真不愧為醫鬼。

那個雨夜,天隕同紫鳶坐在家中等安如許采藥歸來。

“那麼晚了,還下著雨,安大哥他……”

“他一年到頭都這樣——總說什麼珍奇的藥材這時那時才有、過了時段白白浪費了可惜,別人懂不了他。”紫鳶也屬於那種很有靈韻的女子,但在天隕看來,她的靈性並不同於姐姐——不似天水柔的颯爽,而多幾分雅致——是一種文士之雅——雅致以外,還兼有俏皮與親和,這也是姐姐所未有的。

兩人正說著,安如許已蓑衣鬥笠地破門進來,左手提一隻竹簍,兩眼放光興奮不已;一進門,就喚道:“公子!你可算是走了大運了!”

紫鳶瞟他一眼,“又采到什麼了?看把你高興的!”

“你不知,我在此地發現了炮製雉尾藍用的毒蟲!”

“毒蟲有何用?”紫鳶皺了皺眉頭,“自家毒還能解自家毒?”

“我采的當然不是毒蟲——”打開竹簍,竟是幾隻渾身癩瘡的蟾蜍。天隕見此忙不迭地向後連退幾步。安如許卻滿臉陶醉地注視戰果,仿佛那簍中是他的珍寶,“我費了大力氣才捉到手——別看它醜,這可是專攻雉尾藍的解藥呢!”

原來蟾蜍常以蚊蟲為食,遇上連日大雨,蚊蟲飛絕,隻得另尋食物。毒蟲形貌並不出眾,常常被誤食,一般的蟾蜍吃了以後多半死於蟲毒,卻總有自身劇毒的蟾蜍能抵消毒性存活下來。年複一年,存活者漸漸演變,再食毒蟲後自身血液能與之相抵,不過血液中的毒性僅為短期內大量分泌所致,蟾蜍自身難以適應長久、急需將其排出,於是背部生出了其他同類所沒有的癩瘡——見癩瘡,方能斷定蟾蜍的狀況。

安如許邊解釋邊放好竹簍,挽起袖子,從身旁架上取下一把細如草葉的小刀。一手攥幹草按緊蟾蜍,一手持刀在它背上劃開小口;刀鋒一旋,窄窄的刀身穩穩接下流出的毒血,繼而嫻熟地將蟾蜍血擱在事先準備好的瓷器裏。

翌日,天隕醒來時,紫鳶剛好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個青瓷的酒杯。

“家兄昨夜配置的,讓你趁早把它喝了。”

酒呈淡淡的紅色,天隕知道那是溶了蟾蜍血的緣故;品在口中,很濃烈的藥味,不知裏麵還放了什麼。“有草藥?”

“自然有——蟾蜍血涼性太重會傷身,要配上性溫熱的草藥加以調和;何況這味解藥也不是無毒,用少了便誤了你,用多了反又有害,調和一下會好很多——這裏頭的學問大著呢,往後慢慢與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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