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夕·少年殤

作者:瀧某

00 引 子

極目是蔥蔥鬱鬱一片,細看來姹紫嫣紅綴點,遠遠近近成群成簇是林間侍花的少年。

二十四座花苑錯落有致,自叢疊的群宮諸殿漫漫延伸天際、有如一望無邊的花海——隻因是在天界,隻因這是東君的處所。

東君羲和氏,身兼日神、春神二職,統領天界大荒東向一方疆土,皇族世襲女主當政,朝中文臣將帥也皆是女子,而宮苑中侍奉主上的仙侍、侍弄草木的花司、乃至備選主上夫侍的公子們,盡是妙齡少年。

這任東君名喚禦楓,由於先帝當朝時一些不為人知的宮廷變故,她雖非嫡皇女但繼承了帝位。卻說先帝與諸宮之首的鳳君僅有獨子一人,長禦楓一歲,自幼流落民間——宮中更有謠傳道他幾經漂泊已至凡間,紜紜紛說實在難辨真偽,卻不知當這一切入了禦楓的耳,也一並入了她心中。

那日漫步宮苑,由素得專寵的星倌昭錦陪侍身旁,禦楓看來興致不低。

途經一片桃花林,那是當年與昭錦的初遇之地,林中花木皆由昭錦自小侍弄——禦楓想著那段初戀往事,欣慰一笑,腳下一步已邁入園中——嬌粉欲滴的桃花一如向來的妖嬈,枝杈舒展而不張揚、嫵媚卻不放縱。

順手拈一朵瓣瓣精潤的芳葩湊向臉前,“錦卿侍花倒越來越有一手——把你的寶貝送朕一朵,如何?”將嫩枝托瓣玩弄指間,佯做要摘取的樣子——明知昭錦最疼愛他的桃木,除了主上和親信的花司,任何人休想碰他一花一瓣;

昭錦瞥視主上一眼,料知她又欲逗弄自己,一抿芳唇眉目含笑,輕輕按下她的手:“陛下會弄痛它們的——還是讓昭錦來。”言語間,掃視群芳,精挑出一朵、無缺無瑕,一手撚枝、一手極快一旋,從萼根掐下完完整整的桃花、捧在掌心——嬌弱的蕊瓣靜臥於寬大而略微粗糙手掌,呈一種鮮明的對比;久久玩味此中的差距,禦楓心內不免暗歎:昭錦的風雅雋秀又何嚐不似這精心擇選的芳菲,隻是自幼積勞的這雙手……

“陛下……”見她久久不語,昭錦明白了什麼,虛闔五指將那桃花小心翼翼攥在手中、拿過她的手更為珍重地交付進去。

“錦卿今日倒不吝嗇了,還揀這麼好的。”禦楓不忘調侃。

“給陛下的花,能有殘次?昭錦侍花還不是為陛下——”桃花鳳眼覷出一抹淺笑,矜持的媚態,“隻要陛下不像原先那樣、拿了昭錦的花隻看一眼就丟在一邊……”

禦楓噗嗤一笑:“哪年的事,朕都忘了,錦卿還掛心上?”寵溺地一點他的鼻尖。

不知為何,昭錦今日似乎無心與她玩笑,輕歎一聲,一反常態地背過身去,“花是小,心是大,陛下如何都不該忘……”不再回身,一步步踱向桃源深處;

禦楓見他如此,也不追隨過去,隻道他已聞說自己下界尋兄的打算,無可奈何地付之一笑:“不錯,朕不該忘……”可錦卿難道可以忘記、自己侍奉的並不是羲和國中尋常女子?

事到如今,禦楓也不欲爭辯——的確,若不是聽信民間所傳皇兄的姿容,自己決不至欲去變幻莫測的凡間大海撈針——然而但凡見過皇子之人,無不讚他清水初荷般的麵容,興許是市井中人未見昭錦傾國的容顏、才將皇子形容得這般脫俗,可這影響不了禦楓的興趣盎然——何況,皇子之父、上任鳳君還不是昭錦一般的絕色美人?甚至於都有蜚語謗他妖顏禍國,不過都是宮中謠傳的往事。

可皇子的身世卻一直是個謎——禦楓是得異人相告才確認他身在人間,但問及他流落下界的緣故、異人卻不願透露更多,隻道會暗中助二人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