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段(1 / 2)

所及之處盡是焦灼。

伴晴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盡管她的閱曆豐富,也對這樣古老而玄異的方法感到驚歎。

清漱在留給李家婆婆的紙頁上的字跡拚湊在一起,是一個關於如何處理離族之人在三十六歲前回族的方法,就是祛除圖騰,再重新畫一個。

但桑源不會再回去了,也回不去了,所以祛除完了也不必再畫一株蘭草。

但祛除的用料很是奇特,是伴晴在石洞裏拿出來的那塊黑色石頭,那石頭的味道很好聞,但按照古法熬製成藥汁,卻變成一種苦味,光讓人聞著就能皺眉的苦味。

這樣祛除圖騰便能破除的方法讓伴晴驚訝不止,錦城城誌中所提及的關於瀾吾的記載,描述的都是這個家族如何如何淳樸,製香之技如何之妙,看上去根本不會有如此玄異的古法。

她猜測的,也隻能是當年千香引一事後那位族長請了外族相幫,才有了秘法繪圖騰。

圖騰一旦繪成,便意味著此人終生都不得出族,死後圖騰消散,一切回到原點。

好在石洞還未因為流火而坍塌,那個石塊也還保存完好。

她突然想起葵山那鑽研天命之數的一支,她製作異客引就來自於那一支的技法零碎的拚湊在一起,但總還有補不完的瑕疵,翻爛了的古籍也很難參透其中所包含的命理,能幫助桑源順利找到瀾吾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而現在,祛除圖騰,又像是另外一場豪賭。

光看著桑源臉上的表情,伴晴便覺得定是極為痛苦的。

能讓原本心誌堅定的人這樣的失態,連她看著都有些於心不忍。

她突然就明白為什麼桑源不讓紹桐進屋了。

若是今日躺在這裏的華沛,她一定會勸他放棄的,寧願他留著這個圖騰平靜的死去,也不願他痛苦掙紮的無聲流淚。

即便是極為喜歡一個人,但感同身受也太難,無能為力之下,隻能放棄,想著幾年就幾年罷,終究是自己痛苦而已。

伴晴咬咬牙,還是繼續往圖騰上滴藥汁。

每滴一次,她都能清楚的看到桑源的蘭草圖騰在漸漸的褪去,仿佛這樣也除去了桑源的精力似的,女子麵色越發的蒼白,臉上冷汗直流,卻還是緊緊的咬著嘴唇,固執的不肯發出聲音。

明明都要痛昏過去了,眼神卻還望著屋外。

這場讓三人都備受折磨的祛除圖騰,足足用了三個時辰。

當看到那株蘭草圖騰徹底的消失在白皙的皮膚上時,白發偃師終於鬆了口氣,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都是冷汗,榻上的女人已經昏過去了,但即便是昏過去了,她接著滴藥汁的時候,臉上還會泛起痛苦的神色,卻隻是輕輕的哼一聲,仿佛怕吵到別人似的。

最後一滴的時候,伴晴看到桑源手邊的絮墊已經皺的不成樣子了。

她站直身子,端起裝過黑色藥汁的碗,打開了門。

黑色大狗嗖的從伴晴腳下竄了進來,而邵桐卻隻是往裏望了一眼,問伴晴:“怎麼樣了?”

“好了。”白發偃師朝少女笑了笑,她目光在邵桐身上停留了一會,又道:“許是要過好幾天才醒來,你不要急,好好等,以後的時間還長著呢……”

紹桐最後半句話都沒聽,就直接進屋了,坐到榻邊,牽起桑源的一隻手,緊張地看著麵色蒼白的女人。

還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探了探鼻息。

氣息微弱,但很均勻。

她鬆了口氣,盯著那張臉看了許久,最後狠狠的在對方幹涸的唇上親了一口,似乎還覺得不夠,連著親了好幾口。

伴晴笑著關上了門,她突然覺得全身的擔子都被撂開了,這場對她來說漫長的路途也走到頭了,她所愛之人的族人,終於完成了心願,就像是幫著華沛完成心願一樣,她參與其中,一起緊張,一起悲歎。

過道上的木偶人自覺的接過白發偃師手上的木碗,蹦跳著下樓了。

伴晴不知按了哪裏的機關,過道突然換了個方向,對上了另一邊高高的窗。

三月的風帶著泥土的味道,還有草香。

遠處是春耕的農人,還有挑著擔子的貨郎。

青山迷蒙,其中的瀾吾山依舊無聲的佇立其中,山的另一邊是滾滾的滄江。

白發偃師在窗前看了很久,像是把這樣的場景最後一次收入眼中似的,看了很久,直到馮妙回來,她才下樓。

“老板,你幹嘛呢?”

“看風景呢。”

“你都看了多少年了,有什麼可看的,都是山啊田的,沒勁!”

“最後看一次啦,我要走了。”

“啊啊啊啊?走?走去哪裏?”

“當然是回家了。”

華沛,我要走了,你看我都變成老女人了,你還是我最初遇到的那副老男人模樣,多不公平啊。

但是沒關係,我要回葵山了,在那裏,和記憶裏的你一起活到七老八十。

……

日子過的很快,穀雨過了沒多久,夏日的熱意就漫了上來。

馮妙在櫃台前劈裏啪啦的打著算盤,伴晴走後,木梯正常了,木偶人也都被拆了,客棧裏生意好了許多,她每天都得結賬,但算的很是艱難,她望了望旁邊站著的少女,喂了一聲,“紹桐,你幫我看看,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