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厭惡(1 / 1)

月色溶溶,透過紗窗一點點漏出來,忽聽一聲輕輕的扣窗聲,衛五在窗外恭敬地道,“殿下,衛大有消息傳來。”

錦王,打開窗戶,接過兩封信箋。一封是衛大詳細寫著墜崖事件的調查情況,錦王的眉頭越發緊鎖起來。另一封是三皇子祺王劉泰和的手書。

和衣而睡的若情,聽到了聲響,卻沒有起身,她知道今夜,錦王必然是想一個人呆著。她望著床畔那一枝探出頭的銀杏,透過銀杏,可以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的心底不禁溢出一聲歎息,此情此景,她有些懂,又有些不懂。不知不覺,她沉入夢鄉中。

祺王在書信裏殷殷勸誡,“七弟,今日墜崖一事,為何要在眾人麵前,表現得如此怯懦不堪,讓人輕視。

愚兄深知七弟,並不是如此之人。既遭遇如此凶險之事,男子漢大丈夫,何懼荊棘滿路,應當把那凶手揪出來,以絕後患。

愚兄願助七弟一臂之力。”

言語振聾發聵,錦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祺王,劉泰和,是賢妃趙遙所出。趙家是啟天城的世家,掌有兵權,一千多年都為靈啟國駐守邊疆,威名赫赫,對劉家忠心不二,武將大半出自趙家,是國之梁柱。

祺王性情磊落,重情重義,尚武,愛打抱不平。他也是眾兄弟中唯一一個真心對待錦王的人,讓錦王感受到了真正的兄弟情意。

隻是,每每對於祺王的好意,錦王卻總是躲避不及,他不想與祺王走得太近,讓旁的人生出其他心思,免得牽累祺王。

隻是這一次,錦王第一次正視自己這半生所走過的路,第一次他的心惶惶不安,第一次他的頭低到塵埃裏,第一次他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錦王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也正是經過那件事之後,三哥對他,就與其他人不一樣。

那時候,他大概是六歲左右,正是調皮搗亂的年紀。

那天,他學完功課之後,並沒有聽娘娘的告誡,一個人去了花園,想找一株最美的牡丹給娘娘做繡樣,卻不料從哪裏突然跑出來一隻貓,黃澄澄的,也不怕人,錦王凶它一句,那貓更厲,上來就竄到他跟前,在他腳踝上狠狠地撓了一把,他還沒反應過來,那貓卻被另一個人一腳踹出好遠。

那個人就是祺王。

祺王一邊大咧咧道,“七弟,你傻了,任這貓放肆。”一邊掀了他的褲腳,看有沒有傷,幸好並未見血。

錦王連道,“謝謝三哥,我無事。”

這一幕卻被帶貓出來溜圈的侍婢看到了,原來這貓是貴妃的愛寵,最是仗勢欺人。

那侍婢在貴妃麵前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貴妃便把氣都撒在了錦王身上,讓錦王跪在佛堂,祺王便跟著他一起跪,貴妃撇不開賢妃的麵子,隻得讓他們兩個回去了。

這貴妃,便是九皇子的生母,楊嫵,不僅姿容絕世,還能歌善舞,最得靈英宗喜愛。

楊家是駐守薩西的一方節度使,薩西多是荒漠,氣候惡劣,薩西偏西,便是異族。楊家性情囂張尖刻,被眾臣認為是蠻夷,不通詩書,連帶著也不喜九皇子。

自從這件事之後,祺王對這個弟弟,便多了一分看顧之心。

屋裏的香氣漸漸消散,隻是也無人來添香,美人早已經入眠,錦王卻依然沒有一點睡意。

他拿著三哥的信,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每看一遍,心中的迷惘茫然就少一點,他的眸子越來越亮,像兩簇火,越燒越旺。

成年累月積在心裏的退避被這把火燒得幹幹淨淨,是的,他不應該那樣偽裝自己,以為騙的了天下人,卻騙不了自己。既然沒有庇護,那麼從現在開始,他就去爭取一方庇護。

以往的自己,終是錯了。

遇到林歡,他才知道原來的自己是這樣的讓自己厭惡。

他從這一刻起,要做真正的自己,再不讓人輕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