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雙月(1 / 3)

廣州聖瑪麗醫院住院部的走廊上,兩道濃妝淡抹的身影正在拖拖拽拽。把人往前拖的是宋月兒,而被月兒慫恿的,用後腦勺想也知道是薛凝露。她梳著兩條翹辮子,臉上略微施了粉黛,但塗抹的胭脂遠不及她自帶的紅暈,為雙頰映上恰到好處的嬌羞。“我還是不去了吧,我去了能說什麼啊。”凝露一路上都在打退堂鼓,雖然被月兒軟磨硬泡地‘誘騙’到了病房門口,但僅僅一步之遙的距離還是叫她畏縮不前,隻想在走廊盡處默默等著月兒的回信。

月兒也不再勸她,隻身一人推開了王牧塵的病房門,正在閱報的王牧塵抬頭,怔了怔,並沒有想到和自己隻有數麵之緣的宋月兒同誌會跑到醫院來,況且自己受傷的消息並未走漏,也不知她哪來的順風耳,竟也聽聞了,還能露麵來瞧瞧他這個革命同伴。

所以王牧塵放下報紙,以故作鎮靜的眼神朝月兒瞥去,問,“不愧是優秀的情報員同誌,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嘛,連我住院都知道,說說,是誰向你泄露了情報?”

月兒完全不理會他有意拿捏的腔調,隻向他一步步走近了,往床尾一坐,並不急著開口,而是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薛大小姐一口一個讚許的‘有膽有謀’的青年。不過,就算凝露把他吹捧上了天,在月兒眼皮子底下,這個皮膚黝黑,身材矮小的男人依然還是初見時平平無奇的模樣。“我可不是代表組織來慰問你的。”月兒性子直,也沒打算給他出啞謎,隻想著凝露還在醫院走廊等著,等待的心情如何,她等了五年有餘,自然再清楚不過,所以她的策略是單刀直入,要叫這傻小子明白遇上一個少女情竇初開,傾心相付,他是何等的幸運。

月兒頓了頓,勾身探近了他,又用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說,“你自己怎麼受的傷,你還不清楚嘛,我今天來看你,確實是有個問題想問你,順便看看你傷得重不重,什麼時候能恢複。”

王牧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不及回答什麼,且聽門上‘咣’地一聲響,像是什麼不速之客火急火燎地破門而入了。月兒和牧塵雙雙側首去看,入內的竟然不是守在外邊的薛凝露,而是拎著一袋不明物體的陸時予!月兒有些驚詫,自然而然地瞪了他一眼,問,“你怎麼來了,不是,你來幹嘛啊?”

“我怎麼不能來,都是革命同誌,我來看看受傷的塵哥有什麼錯。”陸時予堆著笑,死乞白賴地揚了揚手中準備的水果,“我給塵哥買了點李子,受了傷吃水分多的水果好,恢複快。”

月兒和時予四目相瞪,心裏各自藏著小九九。依月兒勾身挨近王牧塵的體態判斷,她對病榻上的王同僚或許真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否則為何瞞著惟民舅舅,瞞著他,偷偷摸摸地溜至醫院看望,要不是他發現了她潦草記在本子上的地址,當機立斷地決意過來瞧瞧,說不定兩人已經郎情妾意,互訴衷腸了,倒是把他遠遠忘諸於腦後。他陸時予雖然有些吊兒郎當,也許比不上謙謙公子杜若愚,難道五年的相濡以沫竟還不如隻與月兒有過幾句話的交集的王牧塵嗎?!

月兒撇撇嘴,猜不透陸時予搭錯了哪根弦,屁顛屁顛地來醫院獻什麼殷勤,還口口聲聲喊人家塵哥,喂,他好像和自己口中所謂的塵哥隻有過一麵之緣吧,要不怎麼說陸時予是天生的厚臉皮。此時他從天而降,愣是把她原本打算一氣嗬成的問話攪亂,果然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拖油瓶!

王牧塵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本來月兒的造訪就已然叫他詫異了,聽她的言語倒像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並不是單純意義上的看望病人,可半路殺出個陸時予,看兩人的神態,似乎各懷鬼胎,這就叫王牧塵愈加不明所以了。

到底是月兒先開了口,“既然你水果都買了,那就拿去洗洗,咱們這位病人體虛,正好需要補補。”

月兒支開陸時予的意圖很明顯,但時予有些不情不願,嘴上嘟噥著,“就知道使喚我。”腳下卻也是順從地朝外走,隻恨不能把耳朵留下,聽一聽月兒和王牧塵之間的私密話。平日裏有些毛躁的月兒這會子倒是沉得住氣,直到時予的後影消失殆盡,才吞吐著欲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