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致重臉色一沉便要發作。

正好春喜端過粥盆,太太盛出一碗, 捧在楊致重麵前,溫聲道:“好容易放個假,孩子們多睡會兒不為過。都督慢點喝, 小心燙。”

楊致重私下裏會跟太太吵,可在人前總會維護她這個當家主母的體麵與地位,不再作聲。

直到吃完飯,才叮囑句,“我已經跟人說好了, 就這幾天,挑個好日子把人接回來……你看著收拾間屋子出來。”

說罷,扣上皮帶,戴上軍帽闊步離開。

二姨太忙問:“接什麼人?”

太太笑道:“都督出去應酬相中個姑娘,之前就說接進門,最近事情多給耽擱了。這不都督著急了,桂香翻黃曆看看,明後天哪天好?”

二姨太一股鬱氣堵在心裏,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撇下嘴,“大熱天,誰有那個心思張羅?”

太太道:“都督不打算辦酒席,到時候桂香跟韋副官把人接來,在家裏熱鬧熱鬧給都督道個喜,就完了……豔美身子重不方便,景芝最近精神不濟,回頭新人來了,桂香給她講講規矩。都督的脾氣你也知道,不比那些新派人開明,腦子裏仍是老一套,總得講究個主仆有別長幼有序。”

言外之意,讓她對將要納進門的姨太太管著點兒,別讓她瞎蹦躂。

二姨太覺得胸口舒暢了些,不甚情願地接下重任,“太太每天操持家事辛苦,我就僭越一回。”一邊說著又打起自己的小算盤,新人進門勢必要受寵幾個月,倒是可以趁機拉攏一把,不求別的,隻求楊致重能鬆口把楊佩珊接回來。

楊佩珊徹底跟孟家鬧僵了,上個星期又打來電話,正好二姨太接了。

可正趕上楊佩瑤定親,楊致重下令家裏不許鬧出任何丟臉丟麵子的事情,二姨太絕不敢在這個當口提,好說歹說把楊佩珊安撫住了。

結果親事沒成,楊致重的臉色不好看。

二姨太又沒敢提。

這會兒新姨太太進門,楊致重應該歡喜些日子,正好把楊佩珊的事情解決了。

楊佩瑤簡單地擦了擦身,換過衣服,剛下樓,就聽說楊致重要納五姨太的消息。

不由看向太太。

太太神情淡淡的,跟平常並無差別。

楊承灝也是,完全沒有反應。

隻有二姨太臉上隱隱帶著幾分喜色。

而三姨太跟四姨太都沒有下樓吃飯。

楊佩瑤沒再多話,匆匆喝了半碗粥,吃了兩隻花卷。

從杭城到處州的火車是八點十五發車,楊承灝七點半出門。

楊佩瑤去送他,路上不免談到新姨太太。

楊承灝無可奈何地說:“長輩的事兒,咱們還能攔著不成?就是娘,最多隻能勸兩句,也不能攔著不讓往家接……別擔心,不管爹納幾個姨太太,與你沒多大關係,反正有哥在呢。”

楊佩瑤呼一口氣,“哥,你真打算去豫章?”

楊承灝猶豫,“想去,但是豫章不是爹的地盤,不知道什麼情況,頭兩年肯定沒法把你嫂子接過去……又怕混不出名堂灰頭土臉地回來……我再考慮考慮,總得等你嫂子平安生下孩子我才能走。”

在本省,有楊致重震著,不管是誰都敬他三分,但到了豫章,他就要完全靠自己的能力。

楊佩瑤理解楊承灝的為難,卻沒法替他做決定,抬眸瞧見開車的王大力,問道:“王大力,你會怎麼做?”

王大力憨憨地笑兩聲,“我和大少爺不一樣,我沒成家,不用牽掛家裏,又沒有後路,肯定是一路往前衝,哪裏有機會往哪裏去……其實,大少爺不用想太多,就算混不出頭,回杭城仍舊是好漢一條,誰還能低看大少爺?都督正當壯年,大少爺完全可以闖蕩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