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仁政
長城風沙,秦關漫漫。
甘肅臨洮,秦稱狄道,至秦獻公即位之時,滅西戎部狄族,立狄道關,乃大秦西方邊境之極。秦昭王時,又於此地立隴西郡,狄道縣自此為隴西郡城,為大秦抵禦月氏、烏孫等西戎羌族前線。
然自商君變法後,獎勵耕戰,殺一敵既可得一爵,重賞出勇夫,邊境守軍無事也想生非,月氏烏孫東胡匈奴等皆在秦軍手上吃過無數苦頭,大多繞過黃河去騷擾趙地,狄道的烽火早已平息了數十年,如今已是異族前來通商的大城。
一日過盡,已是閉城時刻,明月初升,寒風吹起,守城門的士兵傳染般打起哈欠,十分困倦,隻有一名伍長還在厲聲催促月氏胡人商隊的財物快點通過,城門將關,秦法嚴厲,這支商隊再不快點,便隻能在城外過夜了,到時被大蟲叼去也怪不得他了。
要不是這些商隊帶來皮毛幹肉美玉馬匹,帶走鹽綢漆器,是本郡的主要財源,馬虎不得,他早就把人關在關外,早些回去喝口熱湯了。
正想走神想著回鄉時要帶些皮毛回家,伍長卻突然聽見一名士卒大聲驚呼,惹得人群一陣喧囂,說是有生人來到,正回頭嗬斥,映入眼簾的情景卻讓他忍不住吸了口冷氣。
他雖是小卒,但服役數年,算也見過世麵,但卻是真真第一次見到如此神駿的天馬。
隻見那馬渾身金黃,身高體長,頭寬頸細,駝著數百斤貨物依然步伐輕盈,體態昂揚,讓人望之傾心,恨不得上前去捏住那牽馬青年的肩膀用力搖晃,或是一個悶棍讓他清醒一點。如此寶馬!怎麼可以用運貨,簡直是暴殄天物,該誅三族!
那青年卻是微微一笑,他眉眼清秀好看,望著關口的眼眸都是滿滿的笑意,伸手推了推馬背上的一個皮兜,輕聲道:“小陛,我們到家了。”
一隻貓頭鷹懶懶地從口袋裏爬出,在月光下越發犀利的眼神帶著輕蔑,漫不經心地落到那“隴西”兩字上。
仿佛被強光照到,它整隻鳥都僵硬了。
然後啪嘰地一聲摔到地上。
“怎地這麼不小心,”青年輕笑著把貓頭鷹抱起來,“別怕,這就是大秦國,我們以後要生活的地方了。”
揉捏著仿佛從幻夢中驚醒的貓主子,他上前走向那名領頭士伍,用才學不久的生疏的秦話詢問這裏收不收汗血寶馬。
伍長有些恍惚了:“收,怎麼不收。”
……
嚴江受到了此地守將的召見。
按理,一名賣馬的胡商在強秦軍士麵前可說是無足輕重,但奈何這馬太優秀貴重了,嚴江清楚地記得在百年之後,漢武帝耗費十萬大軍,兩度出兵,行軍四千餘公裏,就為了得到汗血馬。
大月氏盤踞秦國以西,壟斷商路,嚴江能從那裏帶出如此好馬,如果能更多些,便是大妙了。
守將名曰李珵,四十許人,滿臉風霜,對著馬匹愛不釋手,心思卻十分縝密,言談之間,皆在詢問西域諸國之事,嚴江也不隱瞞,細細說了去,並提起想入秦之事。
“江精通邊塞之語,又有才學,何處不能安身?你一心入秦,不知有何原由?”李珵一摸胡須,感覺事情並不簡單。
“將軍有所不知,江父母本是北地郡人,數十年前為東胡人擄去為奴,輾轉西域,流落大宛國,因一手巫祝遊醫之術為國主所用,這才脫了奴籍,雖心念故土,奈何年事以高,路途遙遠,隻能命小子將血脈歸國,成其心願,還望將軍體諒。”嚴江一臉悲淒,看得他身邊的貓頭鷹一臉冷漠。
李珵目露思索,並未一口答應,隻是說要考慮一下,便讓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