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葉鬱坐在安靜的琴房,她的身側是一架巨大的鋼琴,到剛剛為止,這裏還流淌著讓時間停駐的魔法樂音,據說這是獄寺和他的母親共同的回憶,幾乎是唯一的——剛剛坐在琴凳上的人是這麼說的。那個女子似乎得到時間的特別偏愛,十年的光陰幾乎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紫紅的長發依舊泛著冷豔的光澤,眉目間銳利和嫵媚依舊分配的剛剛好,如果真要說的話,偶爾緊縮的眉和越發深沉的綠眸會泄露某些訊息,就在剛剛,她給她看到了。
那些不經意便流淌出來的軟弱,在這個堅強的女子身上看到便會覺得分外殘忍,若葉覺得那大概是音樂的錯,音符裏總是藏不了太多東西的——失去愛人的痛,對血親弟弟的疼惜和無能為力,身邊世界的逐漸坍塌……這些所有的事實,從十年前到來的他們輕易就可以忽略,而對於本就屬於這個時代的當事人來說,那些是深刻入骨血的傷痕,無從愈合。
就算如此,那個女子依舊用她大人的包容和溫柔傾盡心力的安撫著他們,她的眉頭有些皺起來,手輕輕撫在若葉的發頂,她恨鐵不成鋼的帶著些厲氣,大約是在憤怒,她說那個軟弱的孩子翹掉了訓練,她說若葉在所以安心一些,她小心的提起若葉父母的辭世,給她講獄寺小時候的故事,她把那枚還稍微有些大的尾戒套在少女左手的小指。
那枚尾戒的內側鐫刻著漂亮的“獄”字。
據說,按照日本的傳統,在左手小指戴上尾戒,代表著要為那個人留住幸福。她這樣說了,然後看見若葉從口袋裏拿出另一枚,完全一樣的設計,內側的字偏雋秀一些,那是一個“鬱”字。接著她有些無奈的笑了。
這個時代的你們,看著就讓人著急恨不得上有毒料理伺候。她說。
他們各自握著對彼此的守護戒,卻未曾交換。
隻是因為來不及麼?
若葉最終還是取下了小指的戒指,把自己從工作室找到的那隻放在一起,它們變成一對,金屬的光澤輝映在一起反倒有了些溫潤的感覺,她把它們交到那個長發女子手上。
那是他們的東西,理應物歸原主。
至於十年光陰之前的他們,大概也不需要這些。
畢竟,即使那是有些好笑的展開,他們還是彼此交換了某些重要的東西。就在昨天。
那構成了聯係。即使還不夠牢不可破。但至少有了約定。
那樣的話,就算一朝打破,也總有恢複的餘地。
於是即使是悲傷的鋼琴的故事,也沒有讓她有更多傷感,無論如何,那不再是獄寺一個人的事。既然成為自己的事情,一起承擔便是。
她在那個女子的懷中終於能夠為自己這個時代再也不見的父母流露悲傷,即使時代不同,即使再怎樣沒有真實感,她也無法忽略自己根本沒能清晰的看一眼那個作為遺物的相框——在那種時候,勇氣始終缺乏,甚至,在雲雀恭彌麵前,無法悲傷。
她想,自己終究還是小孩子。再看手上多出來的指環,那裏銘刻了她無法知曉的光陰。
還有那些深沉的感情。
成長真的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她在心裏嘲笑自己的老氣橫秋多愁善感,抬頭看這個在日光燈下寬敞明亮的琴房——和夢裏不同,這裏充滿了光線,所以身邊的鋼琴也不再那樣有著禁忌的悲傷味道。
身邊隻缺了人。她微笑。
基地裏四處都是或輕或重的震動,伴隨著偶爾的爆炸轟響,他的方位,始終明確。她起身,手指輕觸琴鍵,沒有章法卻意外的流暢悅耳,留下一室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