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我必備好美酒招待你們。”水清揚道,“早聞你酒量不錯,一直無緣對酌,相信總有機會的。”
我怔了下,他話中其它意思尚未及深究,便隻聽到那句“我會必備好酒”,不由驚訝道:“你要回老家?”
“難不成我還要替師叔,哦,不,替當今皇上守一輩子宅院不成?”水清揚挑了挑眉,他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於是又道,“天下宴席總有散,我如今比較適合去山清水秀的地方宜養天年……”
他說這話的語氣似七老八十一樣,我不由一笑。水清揚有自己的尊嚴,或許因為失了一隻手讓他無從麵對朝廷麵對未來,又或者因為失了手,讓他放下種種雜念可以縱情山水,我一直覺得,他不是野心勃勃的人,也從未將權勢天下瞧在過眼裏。
“朱離有自己的未來,之前我一直替他的過去感傷,替他的懷才不遇叫屈,過去已經是過去,當今的皇上……應該是明君,何況他所做的又是靜老王爺的遺命,他們都會過得很好……”水清揚目光越過我看向遠方,那是京城的方向。我心中一動,輕歎:“其實,你還是放不下他。”
水清揚緩緩收回目光,看著我,忽然淺淺一笑:“我與他自小一起長大,同喜同悲,同感同傷,早已親愈兄弟手足,這麼多年的情的確是不能說放下就放下,但是我終究……不能替他生活……嗯,不是‘他們’,其實,放下一切執念,我們,都很過得很好!”
一瞬間,我仿佛又看到他眼中的流光溢采——這種早已溶進了骨血的情意我無從體會,但我想就算遠隔天涯,他們心中依舊彼此思念和牽掛,已經足夠了。
“別替別人瞎操心了,這是給你的。”水清揚斂了目光,將手邊的盒子推過來笑道。
“以前張義給過我一筆錢,我想足夠我用的了。”我見那盒子極是精致華美,不由搖頭謝絕。
張義的錢,還是即將到邊城,他偶發“善心”勸我隱姓埋名的那回。我在這裏雖然對錢沒什麼概念,但估計這筆錢應該可以夠我後半生衣食無憂。
“這是幹嘛,徹底與我們脫離幹係?我們送的東西一概拒絕麼?”水清揚挑眉看著我,“打開看看。”
“水大哥,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欠你的情一輩子也……”
水清揚搖頭:“未浠,記住,你不欠任何人,朱離對你好,我對你好,甚至張義、趙闊對你好,從來沒有人拿刀逼我們這麼做,我們做,都是因為我們認為你值得我們這樣做,何況感情的事……更沒有什麼虧欠之說,我已經錯過一回……”
我知道,他是指在邊關他用計逼我與朱離和好那次,前塵往事,滄海桑田,我們都是局中之人,又談得上誰對誰錯,孰是孰非?
我沉默無語,打開盒子。
裏麵竟然是滿滿一盒子的藥丸。
我抬頭看著他,目光中帶了詢問。
“專治關節疼痛的。陰天下雨疼時,便服上一丸,包你藥到痛除,身輕如燕。”他笑得跟賣假藥的江湖郎中似的。
我怔了下,我雖在床上躺了很久,但身為大夫我卻知道,我這一身的傷應該不至於陰天下雨時靠止痛藥來維持生命。
“別瞧輕了這藥丸,若論別的醫術我比不上我師叔甚至朱離,可這止痛藥丸的秘方,卻是我深得師傅真傳加之我苦苦鑽研,就連我師叔以後若需要,隻怕還得找人尋到杭州去討,到時候變成禦用之物,你手裏這些一丸千金,也值不少銀子呢。”水清揚笑得目光閃亮得意,我不由抿嘴一笑,領了他的好意。
他卻斂了笑,又道:“待吃完了,便可以去杭州尋我,到時候自然有機會與你對飲,這卻是我的私心,否則不知道逍遙到何處,我怕再見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