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有人咳了一聲,下意識地一鬆手,永璉掙開了我的懷抱,門口站著的竟然是蘇德南,他滿臉笑意地看著我,然後揚聲道:“容芷蘭,萬歲爺傳你過去,走吧!”
無情訴愛殉以身
皇帝的詔令,誰敢耽擱?
永璉滿眼的驚慌和詫異,不知道這個時候雍正宣我過去為了何事,但是從蘇德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裏邊,看得出幸災樂禍的那種得意。
咬牙起身,雙腿酸軟,踩在地上,和踏在棉花上相仿,頭發也好幾天沒有認真梳理,總不能這樣蓬頭垢麵地去見雍正,隻是蘇德南催得急促,隻好擦了把臉,通了通辮稍,然後用梳子蘸著水,將兩鬢和頭頂紮起來的亂發梳光滑些,便跟著蘇德南出去。
以前也沒見蘇德南走得這樣快,健步如飛,我的身上,已經被冷汗濕透,還是氣喘籲籲地跟不上,被牽動的傷處,隱痛陣陣,喉嚨猶如有火在燒,幹灼得厲害,真的要冒了煙兒。
這條路是去“天高水長”樓,快到的時候,迎麵一群宮女擁簇著布泰答應過來,仿佛是故意挺著腰身,布泰答應那幾步路走得風擺楊柳,左右皆有貼身宮女攙扶著。
冤家路窄,見到了就無法避開,蘇德南笑眯眯地給布泰答應請安,我也隻得恭然跪到在地上:
“奴婢拜見泰主兒,泰主兒吉祥。”
這條甬路是鵝卵石鋪成,以石子的顏色拚合成萬福萬壽的圖案,看上去頗有詩情畫意,跪下來卻得吃幾分苦頭,隔著單薄的衣裳,硌得生疼。
布泰答應光潔的額頭上,也滲著細細的珠汗,此時的天氣,悶熱得很。她用帕子拭了拭汗,斜睨著我,嫣然一笑:“萬歲爺曾經說過,容姑娘是養心殿裏第一標致的人兒,連在病中都是副美人兒的模樣,可憐見兒的,看得人怪心疼。怎麼,身上大好了?”
眼見著有蘇德南在身旁,布泰答應焉能看不出來是雍正宣召我,她不過是佯作不知,不願意放過這個可以冷嘲熱諷的機會,若是以前,我忍不住就針鋒相對,現在卻沒有這份心情,心裏又是悵然又是奇怪,是不是前生的冤孽,不然她怎麼如此恨我?
神情倦怠地給布泰答應叩了個頭,我現在是別無選擇的淡定:“多謝泰主兒垂詢,奴婢的身體已經無礙了。”
布泰答應滿麵春風,笑意盈盈:“還真是天生的奴才胚子,幾十板子挨下來,才幾天就康複了,再過幾個月,我就臨盆了,小孩子的繈褓、衣裳還沒做齊呢,容姑娘要是空閑了,能不能幫著我的這些丫頭們做一件兩件?我可從來都沒有把容姑娘當外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求得動容姑
娘。”
她的嘲諷已經刺激不到我了,反而可憐這個女人,今日之樂,徒增來日之哀,得意就讓她得意吧,反正寒秋將至,在滿目繁華之中,肅殺之氣隱隱暗生,木然地帶著笑意:“泰主兒的話,折殺奴婢了,能為主子效勞,是奴婢的福氣。泰主兒對奴婢念念不忘之恩,奴婢銘刻五內,沒齒難忘。”
看布泰答應好像沒完沒了的意思,旁邊蘇德南笑道:“泰主兒的吩咐,誰敢不聽,隻是現在萬歲爺在樓上等著呢,等容姑娘見了駕,再去給泰主兒磕頭請安吧。”
眉尖一挑,布泰答應有些驚愕,然後似笑非笑地扶著宮女搖搖擺擺地走了。
天高水長臨水而建,樓高屋闊,憑欄而眺,水光瀲灩,天色晴明,雍正坐在臨窗的幾案前喝茶,臉色依然沉鬱,眉眼間多了幾分倦意,手裏端著茶杯,望著窗外。
蘇德南先過去跪下複旨,我跟著跪在蘇德南的後邊,雍正揮揮手:“你們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