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子裏邊沒有外人。”
小姐的閨房,我在書上看過,電視劇裏邊見過,貨真價實,還是頭一次看到。
很古舊很孤寂的感覺,那是一種常年沒有陽光照射的味道,從硬木椅子,從琴幾書案,從床鋪衾枕裏邊散發出來,邁步進去的時候,一股森森的涼意從腳下的湧泉穴直到頭頂的泥丸宮,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穆湫似乎自嘲地笑了笑:“清閨孤且冷,花影碎還寒。我這裏,大約比得上嫦娥仙子的廣寒宮了。”
淡淡的笑,略帶著酸楚,雖然穆湫不願意深說,我也想得到,自然是她為姨娘生養的緣故,在家裏沒有地位,像《紅樓夢》裏邊的探春,那樣精明能幹的厲害角色,也無法改變自己庶出的命運,對坐的穆湫,更像是花為肌骨雪為腸的女子,委屈從之,逆來順受。
忽然想到自己帶來的包袱,穆湫說那裏邊是秀子額娘給她繡的嫁衣,她要出嫁了?
在封建社會裏,嫡庶之分,天壤之別,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很多勢利輕狂的人家,專門看重嫡庶,穆湫既然是庶出的小姐,看情形她母親也不甚得勢,她會嫁給什麼人?或者,隻是官宦人家的利益聯姻?
穆湫親自斟了一盞茶給我:“蘭姑娘,我方才去找你,就是怕你吃了我哥哥的虧,我給額娘親自做了些糕餅,我已經讓妍盈孝敬給太太,太太的性子,什麼東西都惦記著哥哥,他現在自然會被太太叫過去品嚐了,過一會兒才能回來,我這裏也不能久坐,就不能久留你了。除了這種笨拙的法子,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愧然終化成一聲歎息。
其實我更慚愧,接過茶來,不知道該怎麼稱謝,話到嘴邊卻變成另外一句:“大小姐要出閣了,我還沒有恭喜呢,隻是,大小姐沒有進宮選秀嗎?”
按照清朝的規定,八旗之內十三到十六歲的女子,必須經過皇宮選秀,落選後才能許配人家,而三上旗包衣人的女子,也要經過內務府為皇宮選使女以後,才可以婚配。這個穆湫,長得也是姿容清絕,按說應該選得上才對。
穆湫搖頭:“我素來體弱,獲選的時候,被退了下來,去年春天老爺做主,把我許給人家做填房了。”說到填房兩個字,穆湫眼圈一紅,淚又不由自己地掉下來。
填房就是二婚,看穆湫有苦難言的情形,新郎很可能是子女繞膝了,可是哭有什麼用,我忽然想激起穆湫心內的抗爭來,自己的幸福總要自己爭取,一瞬間動了念頭,我把那盞茶放下:“他,他年紀比你大?”
愣了愣,穆湫還在猶豫,我有些後悔,又端起茶來喝,借著這個動作掩飾下自己的不安,穆湫終是點點頭:“嗯,他的孫子比我大三四歲。”
奶奶?
我被茶水嗆了,茶盞差點折翻了:“穆湫,你就甘心一入門就當人家奶奶?隻怕人家也不甘心給你當孫子吧?”
穆湫的反應沒有我想象中激烈,隻是含淚苦笑:“富貴天注定,窮達命安排,男人尚且如此,何苦我們深閨弱質?也許是我前生業重,所以報在今世。”
啪,我忍不住把茶盞拍在桌子上:“你知道什麼叫做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嗎?就是你這種安心認命的怯懦,才助長了男尊女卑的習氣,我……”我忽然打住,自己這樣說,應該無用,穆湫未必聽得懂,因為從她驚恐恍然的神情就看得出來,她已經被封建禮教洗了腦,要想讓她認同我的觀點看法,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心念一轉,我忽然笑道“穆湫,我們結拜怎麼樣?義結金蘭,有了什麼事情,可以找彼此商量,傷心難過時,也有個可以說體己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