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就要被征召入伍,從此天南海北,再難相見。三五年後,缺胳膊短腿地回去還是好的,更多的卻是一去不歸……憶北你看這北地良家子裏麵,哪一家沒出過幾個征夫,哪一場大戰過後,不是戶戶葬歌,滿城縞素……百年征戰,百姓們已經累了,倦了……”他扭頭看著憶北笑道:“還有,我也累了……”

“爹!”憶北從馬背上撲下來,拽起龐統道:“爹,還不晚!我們還有飛雲騎,我們還有上萬兵馬……還有你!隻要重整旗鼓……”

龐統卻將他的手從肩膀上捋下來:“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臨陣脫逃了?你也太小看我了。”

“可是爹!”

“是元帥!”龐統站起來,反手拔出長劍拄在身前,“你速速帶著太子殿下離開,記住——定要護著殿下安全!”

“爹,你……”

“我說過了是元帥!”龐統揚起劍鋒,“這是軍令,你敢不遵?”

“但是……”

“我縱橫沙場這麼多年,總有一兩招看家本領,你在這裏隻會礙手礙腳……放心,我死不了,你若不信我們可以打賭。”

憶北狠狠抹了把臉,調轉馬頭,回首正見衝天火光中龐統拋去甲胄,長發蕭然,凜凜對他道:“回到京中,要記得替我向他問好……”憶北用力點了點頭,返身而去,龐統見他走得遠了,低頭看手中青鋒長劍映照將軍白發,輕笑道:“誰知道他還在不在京中呢?”

蘭成,我等了你二十年,現在,該換你來等我了。

憶北騎著白馬,在飛雲騎的護衛下從南門橫衝直撞,殺開一條血路。他的身後是卿明,沉重的盔甲壓得他抬不起頭來。憶北問,怕麼?卿明抱緊了他的腰道,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路過東邊戰場的時候,憶北看見石守信正深陷在亂軍叢中,他身邊親兵已盡數陣亡,隻剩下他一人負隅頑抗。他渾身都是傷,背上還插著三支羽箭,卻依然掄著一把百八十斤重的長戟左突右殺,長嘯起來,有如戰神臨世,不負殺生天之名。他遠遠看見憶北,也認出了馬背上的卿明,揚聲道:“元帥可好!”

憶北高聲應道:“元帥已經突出重圍,正收拾人馬,將這些賊子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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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石守信哈哈大笑著揮舞起拳頭,突然一陣亂箭向他射過來,他也不躲閃,圓睜著怒目被活活射成了刺蝟,兀自強撐著屹立不倒。敵兵一擁而上將他的頭顱割下來,那屍身卻仍舊支楞楞地直立著,高張開的雙臂像一隻飛翔的大鳥,空氣中笑聲未歇。

憶北強忍著哽咽最後一次回頭,滿麵的淚水將熊熊燃燒的忘歸城衝刷得遍地鮮血,極目瘡痍。那冉冉升騰的火焰以人為殉,飲夠了大宋兒郎的血液,蘖盤成展翼欲飛的金翅鳥,扶搖直上,聲震萬裏。

驀然響起一聲嘶吼,撞碎胸膛,再被北風撕裂。

半月後,京中接到邸報,遼夏聯軍攻陷忘歸,大舉西進,直指河間。中洲王龐統率眾突圍,去向不知。

此時公孫策正在江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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