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契子

現在我坐在這裏,靠著雪白的水泥牆壁,頭頂上的天花板也是雪白的,甚至沒有一條蜘網,白色的門白色的床還有白色的拖鞋。我穿著白色卻泛黃的衣服,上麵還有消毒藥水刺鼻的味道,衣服的背麵是空蕩蕩的,靠掛在上邊的幾條布條互相捆綁,將背部連接,衣服很長,垂至我的膝蓋,我沒有穿外褲,他們覺得這樣不方便醫療,於是隻有空晃蕩著雙腿。頭頂有一扇白色框架的窗,它又細又窄,不時有風吹過,鑽入我的衣服,冰涼冰涼的。不時有一片日光探進來,射在對麵的牆上,單薄單薄的。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季節,我猜,或許是秋天。

如果你願意,請安靜的坐在我對麵,當光線抹上我的皮膚時,請不要被我慘白的皮膚和雙♪唇所驚駭。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我已經疲憊了,不過是這裏禁閉的生活抽取了我的生氣。讓我悄悄的為你講一個故事,如果你不害怕,如果你好奇為什麽一個年輕的人會被關在這裏,比動物園的動物還要蒼白,還有,如果你相信......相信一個精神病人說的話,那麽請湊過來一點,再過一點......,我同意你中途離開,我理解,隻要你肯聽我敘述,即使是一會兒也好。

瘋子1(瘋子的陳述)

1999年初,我搭上飛往西城的飛機,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卉莊。坐在座位上,我看著窗外朵朵的雲彩,懷裏抱著發舊的旅行袋,這裏麵塞滿了細心整理過的衣物,還有我矛盾的心情。媽媽挑選過的柑橘裝在透明透明的塑料袋裏,此時掛在我手上,我可以看到那些圓滑的輪廓。下飛機的那一刻,塑料袋無故破裂,橘子迫不及待的滾開了,橙黃色,像這裏強烈的陽光,於是我知道我到了──西城。

據說一個男人的心如果沒有傷痕,他就不能成為一個智者而一個城市如果沒有傷痕,他就無法出落得古老深沈。於是,西城的瑰麗由這些刻在牆上的彈痕和幾許腐朽的建築沈澱,雖然這些痕跡未必一定是榮耀和驕傲,但是它的曆史故在,文化必然。如果說卉莊的平靜和安詳注定她成為一個恬靜而嬌羞的女子,那麽西城就是一個曆經風桑,而風韻猶存的女子,她有點懶庸的笑著,這明媚的笑意中,還保有點點矜持和含蓄。

西城大學在城郊,我趕在最後一刻到這裏報到,以後的日子,我將成為這裏中文係的學生。舍監帶我到自己的房間,房間是四人房,舍監說,因為今年中文係人數,我很幸運,和另一個人住這件四人宿舍’。我看了看這裏,房間雖然不大,但是也算得上舒適,我暗自慶幸。

剛進房間就看到一個男孩在和熱心的擦著桌子,他發現我進來,很是熱情的笑著,露出好看的白牙齒,黑黝黝的皮膚和菱角分明的臉,笑起來非常有朝氣,房間好像頓時,吃滿了陽光。他向我伸手,然後他說:“你一定就是施安遊,我叫蕭亦,你的室友。”

這就是我和蕭亦的第一次相見,那是多麽美好的男孩,那時我是這樣想的。

沒幾天我就和他熟悉了,而且我還發現,蕭亦是個很熱心的人,他就像一個發光體,無論學習,還是人際關係,都很不錯,像他這種人,注定的隻屬於白晝,也就是足球場上的大汗淋漓,還有人群眾的陽光燦爛,而我一向向陽,我不介意成為他身邊向日葵中的其中一朵。

但是這樣子的他,卻很樂意照顧我,或許是因為他比我大一歲,哪天我回宿舍晚了,我可以看到他為我打好的飯菜,而熱水瓶裏的熱水,每次都是滿滿的。從雨天收進屋裏的衣服,還有晴天疊放整齊的衣服,每一樣都照顧得無微不至,他一定是把我當作嬌生慣養的人了。這樣子的猜測最合理,因為我知道自己就是長得一幅文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