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做進出口生意的跨國公司。笑笑時常發郵件來跟我抱怨做生意辛苦,可辛苦還滿世界地跑著去旅遊,看起來愜意的很。不過他過的輕鬆,我也放心。

07年對門從小教笑笑醫術的方爺爺去世,笑笑回過奔喪,整個人都清瘦沉靜了許多。我知道他和方爺爺感情很好,但沒想到他會受到這麼大的打擊。雖然他還是該說說該笑笑,但眉宇間總有一抹抹不去的鬱色和悲涼。他久不曾回家,這次回來在家裏住了很久。我的工作在哪裏都可以做,也盡量在家陪著他。後來他以前一個病人的親屬千裏迢迢來請他去北京給那個做複診,他去了,回來後眉宇間的鬱色竟然變成了最深沉無望的悲哀,而且接著就立刻再次出國,不再回來,連以前常給我發的抱怨兼撒嬌的郵件也不再發了。我很不安,打電話去問尚在北京的沈靜,沈靜在電話裏斟酌著詞句,說:“你可還記得初中時老纏著笑笑,纏的笑笑幾乎退學的那個女孩?”我自然記得,還知道那女孩的家世很不凡。沈靜說:“笑笑一直不喜歡她,但這回來北京,笑笑差點出車禍,那個女孩為救他,死了。”

我震驚了,這簡直是小說裏的情節,怪不得笑笑會一刻也不願再留在國內,還有什麼比背上一條人命的負擔更沉重的?別人甚至沒有辦法為他擔負半點。我沉默了半晌,問:“那個女孩的家人呢?”沈靜輕聲道:“那個女孩的家人,自然是恨死笑笑了。”我問:“有什麼可以補償他們的?”沈靜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補償他們,他們什麼都不缺,除了他們的女兒。”是啊,初中時那女孩的爸爸已經是市長了,現在還能缺什麼。我再次沉默。連一點補償都不能做,笑笑的心裏該怎樣難受?

掛掉電話,我想立刻趕到弟弟身邊,但卻清楚他現在所需要的大概隻是獨處。他不需要任何安慰憐憫,笑笑表麵上嘻嘻哈哈,但內心其實是非常高傲的人。在這一方麵,我們都一樣。我什麼都不能做,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給他時間與空間,讓他療傷。心裏不是不沮喪的,我以為現在已經有能力了,但其實還是什麼都做不到,甚至不能替弟弟遮去風雨和傷害。

這一場風雨過後,弟弟勢必要長大成熟了。成長的代價總是痛苦的,真希望弟弟永遠也不要長大,永遠那樣嘻嘻哈哈精靈古怪啊。

經曆了5.12一場似乎要傾覆天地的大災難,弟弟似乎終於坦然。哀痛還沒有放下,但生活可以繼續了。弟弟再次回到家,不再獨自躲到異國他鄉養傷。◇◇

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蘇紹,他是為救弟弟死去的那個女孩的未婚夫。以他和那個女孩的家庭背景來看,他們可能是政治聯姻,沒有多少感情,但我總覺得,他對弟弟的態度有些怪異。作為一個男人,未婚妻為別人死去了,無論有沒有感情,心裏總會有一點芥蒂吧?但他完全沒有。我知道他和笑笑是合夥人,和笑笑的感情隻怕比和未婚妻的還深,但深到這個地步就有些不對了。

蘇紹來做客,家裏沒有客房,他便和笑笑擠一起。觀察二人的互動,發覺他們默契非凡,而且也似乎有點太親密。爸媽隻當他是和笑笑很好的朋友,十分熱情,但我總不覺有些戒備。這個人,似乎是生就的天之驕子。家世無可挑剔,爺爺是個從槍林彈雨裏走出來的實權將軍,奶奶是有名的書香名門出來的淑女才女,父親是個少將,母親是個大學教授,生來就含著金湯匙,自己還自幼就有天才的美名,一路履曆金光閃閃,甚至還有人緣有領導能力,溫柔體貼,處處周到。簡直是個完人了,但世間有這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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