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燕西風麼。
陸寂離略有些失望,應道:“進來坐吧。”
兩人進了屋,陸寂離去倒茶,燕西風則環顧四周,“白兄呢?不在呀?”
陸寂離把茶端到他麵前,“我師兄他去東泠了,你找他有事?”
“也不是特意來找他,就是隨口問一句。”他拿起杯子,聞了聞茶香,卻一口都沒喝,就放了下來。“前幾日,我出了一趟門,意外得了幾壇梨花白,據說是陳年佳釀。我一尋思,覺得這酒名字挺特別的,也不知為什麼就想到了你,所以送兩壇過來給你們嚐嚐。”
陸寂離這才注意起那兩壇酒來。
酒壇不同於平日裏隨處可見的棕色泥封壇,而是白瓷的壇身,其上繪有幾朵藍色梨花,壇頂上則塞著一個回字紋的瓷塞子。
看樣子就是好酒。
陸寂離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可又不好當著送禮人的麵喝,便問道:“燕兄品過此酒了?”
“這次拿的倒是還未喝。若你指的是梨花白,以前也有喝過,這種酒氣味冷冽,包含梨花清香,滋味則清冷孤絕,甘醇中透著苦澀——啊,我好像知道為什麼我會聯想想到你了。”他說到此處,視線飄到陸寂離的身上,深邃的黑瞳中暗藏著笑意,微微抿著的薄唇,似乎想要訴說著什麼秘密。總之,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危險氣息,這種氣息既為陸寂離所避讓,卻又令他心馳神往。
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陸寂離趕緊轉移話題:“既然如此,我們一起嚐嚐鮮吧。這裏隻有茶杯,我去後廚拿碗來。”他說完,快步走出屋子,直奔後廚去了。
過不了多久,陸寂離又兩手空空地回來了。
原來孟瓊君知道他二人辟穀許久,因此買下院子後,後廚的陳設就沒有添置過,陸寂離自然也就尋不到碗了。
“要不然還是用茶杯?”陸寂離病急亂投醫,竟然向燕西風征詢意見。
燕西風伸手製止,“這樣的話,你的茶具以後就要一直沾著酒味了,恐怕不合適吧?”他說完,拔了兩壇酒的瓷塞子,遞了一壇給陸寂離,“就這樣喝吧,反正一壇也沒多少酒。你要是覺得滋味不錯,回頭我再送兩壇來就是了。”
陸寂離遲疑了一下,覺得此時推卻不合乎情理,便接過酒壇,仰頭喝了一口。
透明的酒液散發出的熟悉味道立刻充滿了整個口腔,淡雅而綿密的口感,盈在口中,縈在心間。
一番流轉,酒液入喉,口中立刻回甘,然而轉眼間,又泛出一番苦澀。
和皇宮裏那些甘醇甜美的葡萄酒完全不一樣。
“果然是好酒。”陸寂離心裏嘖嘖稱奇,嘴上也不由得讚歎道。
燕西風也灌了一口:“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因為你就像這酒。”
陸寂離隻覺得莫名其妙:“我如何像這酒?”
燕西風卻反問道:“你可知酒的妙處是什麼?”
陸寂離搖搖頭,“妙處不知道,壞處倒是知道得不少。”
燕西風突然笑了一聲。
“你其實沒怎麼喝過酒吧?”
不等陸寂離回答,他又接著說道:“上回宴席間,你喝了不少,可是你看那些酒的眼神居然還帶著新鮮感。對酒的興趣竟然還勝過看歌舞,可知你以前斷然是沒飲過酒的。”
陸寂離不屑道:“那是歌舞不夠精彩,與我興趣有何關係?再說了,萬一我隻是不愛歌舞呢?”
“那你可知道你那日喝的都是些什麼酒?”
“嗯…”陸寂離扳著手指數了起來,“葡萄酒,高粱酒,玉露酒……好像就喝了這些。”
“你答的既可說全對,也可說全錯。誰不知道那些酒是什麼品類?你要知道他們各自的名字才行。你喝的第一杯,名喚羅浮春,第二杯,名喚玉卮醪,第三杯,名喚般若酒,第四杯,名喚溪美人,第五杯,名喚杏花汾。”
陸寂離這會兒倒是靜靜地聽著,等他說完,才道“這些酒名倒是恰如其分。”他垂下眼睫,看著手中的酒壇,“我以前住在山上,師父不讓在那兒喝酒,所以酒對於我來說是陌生的,隻是書上的字眼罷了。書上說:‘色是刮骨鋼刀,酒是穿腸毒藥’,說‘酒令神潰,色令智昏’,說‘貪杯誤事’。我自然對酒要敬而遠之。”
“酒能怡情,亦可壯膽。那些寫書人肯定是些酒量不好的,亦或是自己不節製,喝多了誤事,反倒怪起酒來。”
聽他這麼說,陸寂離噗嗤一聲笑起來。“寫得是有些片麵,但並不是全無道理。”他又接著調侃道:“聽你的說法,你的酒量應該不錯啊?”
燕西風得意地一笑:“哪日你得空了,與我對飲一番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