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踏青結義

早春三月,正是踏青的好時節,林逸秋牽著一匹棗紅馬走在縱川山脈的羊腸小道上,一身的棗紅外衣,不時扼腕清嘯:

青峰巋然在,

碧水東流去,

江山本如畫,

年年添綠苔。

好春好景好時節,走在山間,像林逸秋這般人物倒也不算少見。

多數家道殷實的公子哥就愛這般瀟灑不羈地打扮了充做江湖客踏青賞春,偶爾也順帶賞賞民間風光。

隻不過,像林逸秋這般擁有無限風姿的公子哥著實讓人過目難忘。

沒有附庸風雅地扛上一張頗具來頭的琴,也沒有假作瀟灑地背上一柄曠世名劍,甚至,連包裹都沒有,所有家當都收納在那個癟癟的馬兜裏,讓人看了紛紛好奇:本地哪裏新搬來這麼一個絕世容華的公子哥隱居?

林逸秋牽馬走在小道上,狀若悠閑,情緒卻始終不曾高昂,不時的清嘯隱隱掩藏了許多的蒼涼無奈。

追尋了三年的線索,此刻就在眼前這座山中,兵符,究竟在何方?如畫的江山,一年比一年增添青苔,沒有兵符,如何去除這些蘚癩?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丈手提簞漿壺從山上走下,迎頭遇上林逸秋,微笑著立在一邊道旁。

“敢問老丈,此路是否是前往臨江峰的小道?”江湖一直傳言臨江峰隻有一條小道可以抵達,林逸秋牽馬岔過老丈時微側了身問。

“往前不遠就是臥虎崗,常有虎狼出沒,不如回頭,投南而去上秋水峰,一樣是山花爛漫春色怡人,且喜沒有那些吃人猛獸,好過此處甚多。”老丈的回答直接掠過了臨江峰,依舊在那裏笑著。

“老丈何來?”這麼有意思的老頭絕非一般鄉野老農,林逸秋幹脆勒定馬韁,大有興趣地問。

“我正從臥虎崗來。故友種得三畝花草,最是喜陰喜寒,隻有這臥虎崗適宜生長。我那故友雖是喜種花草,卻在早年習得一身武藝,臥虎崗上的猛獸早被他打得服帖,可生人前去卻從未有過幸免。”

老丈對答有禮,儀態有仙風道骨,若不是明顯不像個習武之人,林逸秋差點就要以為他就是自己要尋找的人,“公子還是回頭,去我莊上飲上幾杯,明日也好南去賞景。”

再三推卻了老丈的“好意”,林逸秋還是在老丈似惋惜似嘉許的目光中上了山。

一路上,青草吐芽,枝條抽青,許多小花夾雜在草地間盛放,間或又有密林生長,草甸、樹林,不斷變換,在斜陽中分外迷人。

山腰處果然有一高崗,竹籬疏密有致,掩映著一園的蘭花和幾間瓦房,以及猛虎。

“公子,老漢確實不知你要找的青襄青老將軍現居何處。早年老漢還在江湖行走的時候仿佛聽得青老將軍已經被先帝降罪滿門抄斬了,早已不在人間,公子會不會誤聽人言?”秦正聲端了壺酒親自燙了,殷勤地給林逸秋添上。

“老前輩這裏的花開得甚好,若是不嫌晚輩叨擾,容晚輩居住一些時日,也好賞花賞虎賞賞山色,如何?”林逸秋坐在竹涼亭內,一手端了酒杯,一手去揪猛虎脖頸上的皮毛,花斑大虎,金黃的皮毛黑色的斑紋,煞是好看。

老虎甩頭去掙,被林逸秋略略用力一按,頓時不得不老實了。

“公子莫要同老漢玩笑,老漢姓秦,與那青老將軍的青差別甚遠,雖然遷來此處也有十多年了,卻委實不知此處有位青將軍。”摸不透林逸秋的來意,秦正聲隻得陪了笑臉勸酒。

林逸秋也不跟秦正聲糾纏,隻是掏出一塊雲紋螭龍玉佩遞到他麵前,轉眼卻說:“你這蘭花確實名貴,尋常不得見,不如送晚輩一朵裝點門麵,也好讓晚輩衣袖留香。”

玉佩通體剔透,瑩潤可人,上雕五爪盤龍,不是尋常之物。

秦正聲隻掃得玉佩一眼心內已然吃驚,端了酒杯勸道:“公子真愛玩笑。僮兒,取我去年釀得的蘭花露來與這位公子品嚐。”

說著轉身將手攏在袖子裏急彈出幾滴酒水,輕輕擊在涼亭外的一杆竹子上,恰似幾滴沒什麼特別的雨水。

“小姐,有人闖山,指明要求見老太爺。”青若淩正選了一支金釵遞給正梳著頭的碧鸞,就看見碧鳳慌慌張張地跑進房來。

“有事慢慢說。”慢條斯理地對著銅鏡看看剛簪上的釵子,抿了抿發,“換這支吧。”

又選了支通體雪白若脂的玉簪遞過去。

“是,小姐。”定了定氣,碧鳳終於平靜下來,不自覺地去拈了兩枚竹葉青螺鈿花黃給青若淩貼上,“有位俊俏青年在山腰秦叔莊上,指明求見老太爺。”

“讓秦正聲打發了就是。”青若淩起身,撣了撣衣袖,“別忘了,青家早就已經滿門抄斬。這裏的沒有青家,隻有陸家!”話音到了最尾,已經是寒冷入骨。

“可他……”

“不要被他的皮囊迷惑了!”碧鳳還想說什麼,被青若淩冷聲打斷。

“可他帶了雲紋螭龍玉佩來……”

青若淩向外走的步子頓了一下,卻仍然沒有停下:“青襄已死,青家已經沒有任何男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