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退兩步,靠在儲物架邊。

立滿架子的狹窄空間裏,怎麼過夜的確是個問題。躺是不好躺的,站著或者坐上一夜有多難受自不必說。

元澈給姥爺發了條短信,糊弄他說今晚住同學家,不回去了。唐染的手機自進門來就充當了全職光源,翻都沒翻過一下,大概是覺得沒什麼人好告訴。

唐染緩了口氣,收起笑,朝器材室一側走過去:“過來給你看個地方。”

要說唐總這幾個月的領跑也不是白當的,在“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老師喜歡在哪裏補覺”這個問題上,沒人比他更清楚——器材室一側有扇不起眼的小門,裏麵是個狹小的休息室,一張單人沙發和一張單人床是全部的家具。

不過這扇門通常鎖著,領跑也沒有資格獲得鑰匙。

唐染舉著手機在儲物架上翻了幾下,試圖扒拉出幾根鐵絲之類的東西,元澈已經明白了他的意圖,兩根手指從口袋裏夾出把迷你瑞士軍刀,技藝嫻熟地捅開了鎖。

唐染驚了一下:“?這你也會? ”

元澈衝他提了下嘴角,輕飄飄地表達了自己的嘲諷。

元澈進門就在沙發上落了座,手肘支在扶手上,撐著額角閉上眼睛,開著照明的手機放在肘邊。

沒過兩秒,身邊又擠了個人。

唐染放著空空的單人床不睡,非要來擠單人沙發——虧得兩人都不胖,不然非卡死在裏麵不可。

元澈一下睜開眼睛:“……”

唐染:“睡著了會冷,擠一擠暖和一點。”

***

單人沙發坐兩個男生多少有點勉強。反正元澈覺得自己這輩子還沒跟哪個男生貼得這麼近過。

唐染那個“擠一擠就不冷了”的理論對元澈有沒有用還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的體溫開始以一個奇妙的幅度上升。

青春期的身體敏[gǎn]易躁,如果說剛才換衣服時看的幾眼還隻是水月鏡花,沒什麼大不了,這會兒緊緊貼在一起……

唐染突然開始有點後悔。

他猶猶豫豫地瞄了元澈一眼,期待他能給遞個台階——比如“滾去床上睡”之類。

結果元澈隻是神色複雜地看了他兩眼,然後又垂下眼睛,抵著手睡了。

元澈不喜歡別人挨他,但一方麵是今晚確實冷,另一方麵……看在今天患難與共的份上,湊合忍了。

兩個人胯骨相貼的緊密程度堪比連體……雖然隔了幾層布料,但唐染覺得,差不多可以按“四舍五入”舍了。

他連元澈呼吸時身體輕微的起伏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作孽啊……

唐染暗自咬了一陣牙,在狹小的活動空間裏哐哐脫了兩件衣服,蓋在兩人身上,自己單穿一件襯衣。

物理冷靜法。

……

元澈睡著得比預想之中快。

盡管姿勢不太舒服,空間十分擁擠,但可能是因為一天下來折騰得有點累,沒一會兒就沉入了夢鄉。

不過,做夢對元澈來說通常沒好事……

亂七八糟的場景串在一起,一會兒是老房子,一會兒是學校,人臉在麵前晃來晃去,沒一個討喜。

不知道是不是“天時地利”的原因,他居然還夢見了孫豫——那貨站在器材室門口,掂著一串鑰匙,不懷好意地衝著他笑。

笑得太醜,元澈一下驚醒了。

他猛地抬起頭,麵前空空蕩蕩,隻有被手機燈光描了個半麵妝的牆壁默然靜立著。

元澈稍稍動了下`身子,緊貼在身邊的人茫然地睜開眼:“怎麼了? ”

夢裏孫豫的那張臉還在腦海裏晃,元澈默了片刻,問:“有煙嗎? ”

唐染翻起蓋在身上的外衣,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說:“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