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田裏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除了你家,其他人還是一樣沒什麼收成啊,哪來的錢。”

“不如失也你先把化肥給我們用,等收成的季節把山藥賣出去了,我們再把錢還給你吧?”

“哦哦,這個方法不錯,失也你看呢?”

——竹內失也的回答自然是同意的。

這,便是所有悲劇的開端,

竹內清見的信件開始一次比一次回得慢,原本還算是話多的少女開始越來越消沉了下去。

從字裏行間柳蓮二大概也能猜出一二,無非是去年還很有效的農藥,不知道為什麼,今年明明已經過了發芽的季節,卻還是沒有長出嫩芽來。

柳蓮二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對方,畢竟自己隻是一個國三的中學生而已,對農藥田地方麵的事情知之甚少,更不要說開導別人了。

國三那年的暑假,柳蓮二照例去北海道看竹內清見的時候,少女曾牽著他的手去過那片荒蕪的田地。

比起往年來他所看到的更加不堪,那樣子毫無生機的土壤,竟然就是要維持竹內清見一家一年開銷的經濟來源。

——可怕的現實。

“山藥,還沒長出來嘛?”

“完全沒有,爸媽天天在給伯父伯母那裏打電話,但是根本就打不通。”

“……說不定到了收獲季節就好了。”

“恩。”

那是柳蓮二和竹內清見失去聯係之前的最後一次見麵,和以前一樣,少年隻是在淺棕發色的少女家留宿了一晚就匆匆趕回了神奈川。

“不還錢了?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隆也他們給的農藥和化肥,別說是提高收成了,今年幾乎整個村子都顆粒無收,人家不肯把當初的錢補上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當初明明說的好好的啊!而且我們家也是一樣的情況,為什麼所有經濟損失都要讓我們家來承擔!”

“好了清見,別鬧脾氣了……”

“我沒有鬧脾氣!那個時候看到我們家的收成,說要一起采購化肥的明明是他們啊,憑什麼十幾戶人家的化肥錢都要我們來掏!”

不能理解,無法接受。

每當這種時候竹內清見就特別厭惡自己所處的這個小村落,沒有公平和公正可言,大多數人的決斷就是正確的標準,落後的公正。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像多米諾骨牌,一旦第一個倒下就全盤崩潰。

先是消失了整整一年的伯父伯母突然出現,拿著田地和屋子的地契說要來收錢。

竹內清見的父母和他們吵了很久,最後還是因為一張當初簽下的,不明不白的契約書而吃了虧。

沒了房子,沒了田地,一家人沒有了經濟來源的話,根本就活不下去。

那段時間竹內清見的父母幾乎是迅速地消瘦了下去,本來就不怎麼健康的兩個人身體越來越差,最終經不起折騰的竹內母親逝世於一場肺炎。

明明隻是小病,但是沒錢醫治的話,一切都隻是枉然。

父親背著母親走了很多山路,跑到了城市的醫院門口求助,但是那邊的人來來往往,卻隻是冷眼相待。

這就是現實,冷漠的人,冷漠的社會。

竹內失也一個人帶著竹內清見進了城市,一邊鼓勵著少女好好念書,爭取在最後一周的時間裏拚搏一下,考一個好一些的高中,一邊在工地裏麵賣命地打著零工。

那個星期竹內清見曾一度覺得,如果是和父親相依為命的話,哪怕是這樣天天住在橋洞下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崩壞並沒有就此停下。

回國中拿錄取通知書的那天,竹內清見記得父親笑得很開心,說著“清見終於能跳出那個小村莊了”的竹內失也,眼眶裏的淚水滿溢地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