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一個個地望過去,項明洲、白盈秀、項明城、項明泱、項明楚,還有項清秋、鳳棲,這些人麵孔都是那樣的熟悉,此刻卻離地如此之遠。

龍脈、龍珠,究竟是為了何事才會走到了這般光景?隱約間年少時的經曆仿佛車輪般從項明侯眼前晃過:眾人環繞、相親相愛的日子似乎仍在腦海,那時也是無憂無慮的少年,隻是……隻是後來卻是,對了,那次是不想學武偷遛出門,卻被自稱正派的人群毆,接著雖被人救起,卻是……卻是……

如今這一幕幕從頭來看,原來這半生怨恨辛酸,卻不過是因這藍流楓一人引起,而且說到底居然還是自己招至,根本半分怨不得別人。項明侯想說些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慢慢轉過頭來,仰麵朝上,呆呆地看著頂上華麗的水晶,一雙眼睛終是慢慢閉上,頭向一邊偏去。

眾人看看那麵目平靜的項明侯,心中卻是滋味難言,怎麼也沒想到會突然轉變成如此,完全超乎想象,簡直不能相信這件事情竟然這樣就結束了。

呆愣了一會兒,項明洲走上前去,整整項明侯的衣衫麵容,將他搬到中央的寶座之上平躺,輕聲說道:“明侯,你在此地好好睡一覺吧,從此再無人擾你。”說罷眼角竟有些潤濕,那次潭底說話,隱隱也猜到了項明侯心性大變的原因,對這最小的弟弟,是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隻覺他天命可憐,如今反倒輕鬆。

他做這些地時候,項清秋也慢慢走著,不過卻不是到項明侯那裏,而是站在一團紅衣的藍流楓前麵,這整個事情,可謂皆由此人而起,如今他卻偏偏笑得這麼陰險得意,項清秋緊緊握住了手,隻怕將挫骨揚灰也難消心頭恨意,鳳棲走來拉住項清秋,輕輕說道:“大哥,此人……此人已亡,一把火燒掉便罷,莫放心頭,徒增煩惱。”說罷火折子燃起,往那邊一拋。

潭底已經開始慢慢的搖晃起來,遠遠隆隆聲響起,此地已經不宜久留,項明洲拉起白盈秀,項清秋拉著鳳棲,帶著其餘幾人,飛快地向外衝去,前麵似乎也有不少人在快速疾馳。

轟的一聲,一股大的水柱從潭底直衝而起,眾人根本來不及細看,便被強大的衝力托了起來,遠遠拋了出去。這種關鍵的時刻,每人均用出平生的本事,穩住心神,瞅準落腳的地方,隻待身形落下些時,便向安全的地方滾去。

遠遠處仍是隆隆聲響,看著那兀自冒著青煙的水麵,項清秋和鳳棲伏在地上,都是氣喘籲籲,抬頭慢慢環望四周,原來……大家都在。那邊項明洲白盈秀還有其他叔伯,也是趴在地上,雖是衣衫破了一些,可人是安然無恙;再過去便是雲飛幾個,看他們強打著精神看向這邊的樣子,估計已經累昏了;再有……再有便是那個隨時隨地活力無限的月大老爺,居然沒有趴下,反倒是站在那裏,手裏拿著個明晃晃的形如彎弓的東西,居然……居然是月影弩,也不知道他何時將這物件取了出來,隻見他雙手晃來晃去,腳更是不安穩,時不時踢邢雲飛煙幾下。

項清秋和鳳棲就這麼默默地看著,好一會兒才翻身仰麵,伸手展腳,大字擺開,天上白雲悠悠,陽光明媚。

第 69 章

等到各大門派趕到項明侯約定的地方時,已經是一天後的事情了。隻見風平浪靜,萬物祥和,除了地上偶然有些燒焦的小魚蝦,以及破損的衣衫外,根本就沒瞧見玄衣少年的一絲一毫。還有那神秘的潛龍潭,連個潭影都沒看見,簡直就是被開了天大的玩笑,戲耍個徹底。憤怒之餘,也隻剩下無奈,又在此地停留了兩天,全部都悻悻而歸。

隻是他們根本想不到,還好他們來得晚,還好送龍歸位的儀式也沒有辦成,還好項明侯已經水底長眠,所以他們才能一切都還好,誰又說得清是福還是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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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小涼亭。

項明洲、白盈秀坐在石凳上,項清秋和鳳棲則是側立一旁,慢慢談著這一年多的曲折經曆,往事曆曆在目,卻總讓人覺得物事人非,築龍潭似乎是為了藍宮滅門之事,如今卻知這真相竟是如此,似乎隨著項明侯的長眠水底一切皆化過眼雲煙。

一席話罷,項明洲站起身來,走到亭邊,看著外麵的山峰,猶豫了一下才問:“清秋,你們二人有何打算?”

“我……我們……”項清秋看看項明洲,再看看白盈秀,慢慢說道:“以前去琉璃島訪醫之前,我曾和鳳棲立下約定,如若醫好這體內寒氣,便在長江邊,遍覽春光秋色。如今……如今寒氣已褪,害我之人已亡,心事了卻,便想到了這約定。隻是如此一來,便不能奉在父母身前。”

經過這麼多天的沉澱,經過這麼多事情的衝擊,早前又身處藍宮多年,項明洲心中早已隱約猜到項清秋的去向,此刻隻是更加明確而已,對這回答也不奇怪,但是不管怎樣,心中仍是悵然,雖然好像唯有如此才是更好,雖然還有其他兄弟侄兒,雖然藍宮-潛龍潭總會後繼有人。他轉過身來,看看兩人,再看看白盈秀,一聲慨歎,走了出去,也算默許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