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麽人?”他問我。
啊,又來了,這個問題。我是什麽人。
我回到了角落的坐位上,又叫了一瓶酒。
十年以來,我唯一見長的就是酒量了,經常一個人喝酒,時間越長就發現要把自己灌醉越困難。
一直到他們閉店,我都沒有見到林竟。
不過拜那些酒所賜,我睡了個異常香甜的好覺。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趕了過去,天陰沈沈的,我以為是七點誰知道已經快十二點了。
沙灘上冷冷清清的,而我眼前這些又是什麽東西,木頭和酒瓶子的碎片到處都是。
“這裏被雷劈了嗎?”我問海灘上的救生員。
“不,昨晚台風來襲。”他回答,“這是經常的事。店裏的人敲敲打打就修好了。”
我一屁股坐在廢墟上等待林竟的到來。
那個救生員對我說:“你得趕快離開,台風馬上要二次登陸了。”
“我不走。”
“你瘋了嗎,還是想找死?”
“我說了,我不走。”
“隨你便,神經病。”於是他走了。
不一會兒,我這個一直生長在內陸的人經曆了人生第一場台風。
天昏地暗也好,狂風大作也好,雨水海水交加也好,我躲在小屋的殘骸之中,抱著頭,不停有風有雨有木片敲打在我身上,時而我會覺得自己要被風浪卷入海中。
但是,我並不害怕。
天放晴了,漸漸的,漸漸的。
天空澄靜下來,海麵平息下來,沙灘那麽平整,亂七八糟的散落著很多枝葉和木屑。
我緩緩地從廢墟之中站起身來。
然後,我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微笑,他的身後跟隨著兩排腳印,他麵色緋紅喘著粗氣。
“小竟。”我這麽叫他。
我看得很清楚,卻不會再忘記那微笑了。
“哥。”他這麽叫我。
我也笑了。
“帶我走吧。”他對我說,“我等你很久了。”
那天晚上,我們從廢墟裏撈出來兩瓶完好的龍舌蘭,在海邊喝到了天亮,誰都沒有說話。
那一刻,我發現,在我二十歲時曾經認定愛情是那樣的一種形式,三十歲的時候發現愛情似乎又不是當初想象的那樣,那麽到了我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的時候……愛情,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等我到了六十歲的時候再告訴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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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島
孤島的對麵還是一座孤島
縱然連不到一起
守候,還是可以的。
尾聲:
在鏡子裏,我已經完全看不出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老眼,不僅會昏花,還會昏黃。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
正午的陽光都不覺得刺眼了。
護士把我從房間推到平時的那棵大樹下。
他早就等在那裏了,麵帶笑容的等在那裏了,年輕的時候,他曾被一顆子彈打穿肩胛骨。
護士離去。
他布滿褶皺的手笨拙地剝開一個桔子,甜蜜的汁液濺在他的手指上。
他把桔子分成兩半,我一半,他一半。
我放在手中掰了瓣桔肉,放在嘴裏,輕輕的一擠就破了。
他也掰了一瓣桔肉,伸手過來,放在我的嘴裏,又是滿口的香甜。
“甜麽?”
“甜。”
他嗬嗬的微笑,細長的眼睛全都眯成了一條線。
在陽光下,我已經完全看不出那個笑容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不過,我還記得我們年輕時候的樣子,純潔的,天真的,無處可尋。
他一定也記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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